异烟现，雾无声

风和日丽，但不空无一云，大大小小，像肋骨般的整齐排列的弯斜的白云无外不在空中。上午的劳累画上了句号，这总可以叫炎北军营的这些钢盔、圆帽歇着点儿了。

任炎满面骄容，“噔噔”小碎步蹬进了师父——美国猎神的屋里，得意得不加掩饰跟师父“摆”训练时的光彩事儿。美国猎神一面垂耳细听，一面双手搭在双膝的凸起之处；双颊的细丝似的淡纹舒展了些；嘴沿儿微微上扬，稍有笑意：“嗯，不错，有长进。”忽而，笑意之后，美国猎神眉眼间画风一转：“不过，你得总结总结，切勿骄淫大意。”

要说呢，这个任炎自打进了这军营后，倒是长进了不少，颇具年轻人的朝气。这“家伙”真个是宁可莽莽撞撞，屡试屡错，也不肯怯懦一旁，这事在他练功时尤为明显。刚开始练射击时，任炎心急，但接收得又慢，三次五次脱了靶。这可笑坏了一边儿的日本猎神——他一笑，嘴里的可乐“哇啦”一股脑儿喷到平整的地面上，结泡的二氧化碳冒得凶。而任炎哪有一般心思管得这些，一横眉接着打，弹子上完一大排了也不介意，枪声荡满了场子。日后，正是任炎这般爱试错，接连着，打枪、开炮、飞崖等被学会，同时又稳打稳扎。长进甚多不枉他（任炎）这份朝气、闯劲儿。

瞧瞧去，一赶着这闲时，便总得有一处是免不了要闹嚷几下。寻着声一找去，不错，正是他们又找出了闹腾的“方子”。

只见两一身汉服白袍之人，一个头戴黛航海帽，一个头戴红羽金刀冠，正是法国猎神和德国猎神。德国猎神撑着洁白的古典的木架圆伞打在了法国猎神头上；法国猎神叼着红玫瑰，眼睛水灵灵的、竖着兰花指，像素蝶儿般翩翩起舞；德国猎神一脸泛红，羞色泛出。两人对唱相互。正好被意大利猎神撞见了，他可吃了醋啊。意大猎神挤着眉眼说：“法国猎神快走开，别来巴拉我家德哥！”德国猎神却随口一丢：“去，一边儿玩去。”意大利猎神摇了摇头，不爽又难堪：“德哥，你……你……唉！呜呜……”随后掉头就去找日本猎神了。其余人无不哈哈大笑，有的还转过身去。偏偏日本猎神又跟加拿大猎神站一起去了，一个穿汉服白袍，一个着灰旗袍，意大利猎神被抛在了一边儿独自兴叹。法、德、日、加四人把营子当成秀台，引来了其余人的好奇围观。忽然，一声宏亮之音：“你们四位，衣服一点儿都不搭你们的调！”寻声，一位身着汉服褐袍之人，屹立于众之眼前，惊得众人直呼“接地气”，这人正是副司令——炎黄猎神！法、德、日、加四人自愧不如，都闪到了一旁去。

随口说一点，自打那一次与哈德斯坦大战，北美洲猎神司令为美国猎神挡剑消失后，营里大大小小的担子都一个不落地被扛在了炎黄猎神副司令的身上，忙里忙外是自然。

黄昏时分，闹腾之后，德国猎神独自一人来到了营子的后院倚着长椅背，双手交着在后脑勺处儿。在赏似暗血般的一抹残碎的日光时，他时而用指尖自上而下拂着鼻下的那撮金黄被红日光抹出一点点丝晕的小胡子，时而映着夕日看着那锋刀利剑的刚直的纹路。倾刻间，心感生辉的德国猎神衬着夕日，双颊泛红，红色的双瞳似玛瑙现了生气，不禁轻叹：“时去如水，去日苦多！”随后微微合上双眼，将双手搭在了老旧生了缺口儿的靠背上；气息的进出虽缓尤深，不出声响。此刻的他仿佛有一种飘飘悠悠，身轻如羽翼的感觉，又如风卷之觉。

忽而，不知打哪儿窜出的怪味，似二氧化硫味儿又不浓，虽有些刺激但无酸味，似香烟又稍浓，还夹杂着稍许黄蜡味儿。这怪味儿随着风儿不径自走，轻悄悄地钻入了德国猎神的鼻中，惊得他猛然瞪大双眼循味儿望去。只见得在一面颓圮的被爪儿似的青藤抠着的石墙后，一股灰黑色的烟如空穴来风——墙后什么疑物都没有，叫他匪夷所思：“莫不是什么被烧焦了？又空无一物。恰此烟又为无根之烟，烟之无根又意味着什么……”想着，他又看谁身旁碎石边的一木根很快就发黑碳化、变得酥软易碎。见此，他神情再无惬意，有些疑重：“怪诞！”

接着，德国猎神转头一看，看向石墙的另一端，景象更是诧异。“这破树被雷劈了，折了腰，至今起码也得有个大半年了，当时根部再无一处嫩绿……怎个回事儿？此日又何当生出了新枝条，绿叶复盛，叶中竟藏花苞……话说这开花出枝的时辰也不对呀，此时非阳春啊……咝~再而言之，何时树脚处又生起菇来了？这种树向来与菇水火不相容，怎的？今儿个又‘和气’在了一块儿，嗟夫！”他一面斜望其异树，一面跛步，咬着唇，自言自语道。

转而，德国猎神忽地抬头向天一望。空中红云如织。胜似用红枫拼织又以红墨挥洒出的水画儿，但如叶之红云间的一处小小的暗紫又格外显眼，如针刺过眼帘。此令德国猎神夹起额眉，垂头离去。随时间推移，天之云儿渐渐殷红了起来。

继而晚饭过后，闲坐在小板凳上的、在图书室外的德国猎神瞭望着紫黑的夜空，时而而又低头瞟两眼盛满清水的钢盆里的映月。然而，他只是无意间低声说出了“Hitler”一名词，忽的心间一痛，往盛水的盆儿里一瞥。仿佛瞥见了一张长着斜刘海，黑的；目光犀利；和德国猎神一样留着牙刷毛似的小胡子，只不过是黑的；头戴元首军帽的脸。德国猎神眉毛向上一飞，手一甩，杯子里的水洒在了脸上，湿润了金色的小胡子，双唇微张又闭了回去，忽然又重新坐定了身。此时，德国猎神尽力告诉自己这是眼花了，别想太多。

“德国猎神，你在……”只见埃及猎神走向了德国猎神，见其刚才之动作便不禁打了个招乎，欲问其事由。“没什么的，眼花而已，还有大概是近来压力太大罢。”德国猎神应道：“噢，那么也好，咱俩便一块儿惬意会儿。”埃及猎神一手将一旁的空椅子抓来往下一坐，靠在后背上，说。德国猎神也无异议，接着说：“埃及猎神，你看这名号成不？叫你大狼可好？”“这个，跟我堂堂埃及猎神再配不过了！”埃及猎神那对金瞳在月下生辉，说。偏偏这个时候，日本猎神又好生无趣地从图书室里蹦了出来，调侃埃及猎神道：“这个嘛，我看还是叫你‘猫咪’好了！嘻嘻！”“呒！那里面的书整理好了么？又闲着出来了？”埃及猎神“呼”地站起身来，一手架在椅子靠背上，一手拎着拳头，竖着的眉毛翘出了火星儿，显然是颇为愠怒。“弄好了呀，嘻嘻嘻嘻！”日本猎神说着，还像个顽童似的对着埃及猎神摆鬼脸。“站住！谁说弄好了？瞧瞧！你把顺序弄乱成什么样了？嗯？”一个蓬松银发的老头儿——图书室管理员以后面一口呵住了日本猎神，日本猎神不得不嘻笑着回去二次整理。对此，德国猎神也只是稍稍一笑，随后笑容渐渐从脸上隐去。

那日夜里，更是异样，而异样全现于梦中。这不，旦日，一醒床，德意日三猎神同坐一床，谈之昨日午夜之异梦与怪事。

日本猎神摸了摸有些疼痛的后背道：“昨晚我半夜啥也没梦到，只是一头里闪现的全是雾水，然是无缘无故起雾了，接着什么都没有再冒出来。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睡着从上铺滚了下去，幸亏只是摔了后背，没什么大碍。”

意大利猎神愁着眉说：“昨天大半夜的，梦里一片空白，然后感觉心像被震了一下，迷迷糊糊地醒来，往窗外一瞟发现公厕那边无端起了一大团白色的水雾。开始以为是眼瞎，定眼一看，还真个是在的。当时我也没管太多，就……呃……睡了。后面一直上厕所，话说昨天晚上我也没喝多少水啊？！”

德先是“咝”了口气，眨巴几下眼儿，然后开口道“怪了，你说的这‘雾’就有问题了，怎么说呢？昨夜在梦里，我所见的跟日本猎神一样，一片迷雾。但不同的是，雾霭之下，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在说话。他一直唤着德，与那个‘斯希德勒’，后面还传来枪炮声，雾里又冒滚滚黑烟。我转身看见了‘卐’字符，虽然我自身也有这符，但那一个符却令我不安。我半夜醒了，仿佛看到了一个灰军装的小胡子在床边，一看是Hitler，便被惊了一下，随后醒了点神儿后却什么也没有。唉……”

“啊？这也有……”意大利猎神有些惊异。

“嗯。自从昨日下午起就不对头了。后院出无根之腐烟，折腰之树生而不合时辰又与菇相伴，天中红云之间杂暗紫，加之夜之怪诞，何不为凶北呢？但又看似平常。难说其真。”德国猎神说。

“可能吧，德哥。”意大利猎神说。

“害！莫要多虑，多怎才生怪事，咱还是多开心开心好了。也许就是一些普通又不怎么见的罢，别大惊小怪。就是做梦巧合而已。好了，我先去吃早饭了。德哥，要不我把你的那份儿也吃了？嘻嘻！”日本猎神并不解德哥之忧，笑意复现，蹦蹦跳跳的，然后跑出了宿舍。

“日弟，你……唉！意弟，咱们也赶紧地吧，今日有活要干。”德国猎神说着，随后挽着意大利猎神离开了宿舍，走向了食堂。

这日下午，在图书室里，意一面找书，一面怎么也想不通：“德哥在梦里怎么听到了‘斯希德勒’？斯希德勒就是上次那个哈德斯坦的手下，怎么会……算了吧，不容多想，越想越乱。”接着，意随眼一扫，看见了星球地图边的一尊小小的塑像——墨索里尼，他突的感觉到那塑像对他眨了一眼，不知足幻觉与否。小塑像下的四个字，墨索啥来的，被意错看成了“墨德索尼”，他拍了脑门，然后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压低声音：“墨德索尼也是哈德斯坦的麾下，难道这是天意？怎么一见这塑像就突然把那人想起来了？这么相似的名字是巧合？”疑问不请自来。

夜又间，到了睡觉时间，声已无，一切谧静。意大利猎神掀开窗帘一看，外面飘着细腻的雨丝，雨雾弥漫。雾霭之中，什么都会有，恰是这样，忧心才被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