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十五

这一觉无梦，睡得极其踏实。

等我悠悠转醒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牵住了我的指尖，冰冰凉凉的触觉，像极了冷血动物——蛇。这着实吓了我一跳，忙里慌张睁开眼来，才发觉绕着指尖的，是一股能量。

一股我极为熟悉的能量。

那股能量似乎察觉我醒过来了，翻了几番，化出一块屏幕来。怜那冷艳的面容浮现在屏幕内，勾起的唇角含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她抬手，指了指她自己身后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几个人:“我说，尊敬的神明，这些蝼蚁一样的人欺负我这个弱小女子，为了保护我自己，我把他们打死了不算什么吧？”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现在是法治社会……最多就是揍他们一顿然后扔到警察局，交给法律处理，别动不动就要打死人……”

“好，”她笑得更加开心，眉眼弯弯，像是无辜的青春少女，朝气蓬勃，一瞬间让我觉得有些错乱感。

屏幕跳了跳，化为了粒子消失在我眼前。我打了个哈欠，泪水泛滥，顺着睫毛落下。我抬手擦了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的棉被，愣住了。

我记得我是……直接躺在床上的……没有盖被子啊……难道，父亲他回来了？

似乎为了应证我的想法，紧闭屋门外传来了两道不一样的交谈声。

“哥，现在阿祝回来了，你可以留下来多陪陪她，泰罗哥哥不是给了你两张游乐园的票吗？带孩子一起去玩玩，休息休息。”

“……跟我一起去玩，还不如让她和捷德一起去玩。毕竟，我陪伴她的时间太少了，小时候因为战争，无法经常陪伴她，后来她长大了，又被我托付给艾斯哥哥训练。跟我在一起，她会感觉到不自在的吧……”

两人都不说话了。

我默默收回搁在地板上的脚。

的确，我与父亲相伴的时间很少，与他独处的时间还不如我和佐菲哥哥独处的时间多。父亲也是个内敛的人，与我独处时总会不自主架着王子的风格跟我说教，我也不会跟他嬉笑。

我们之间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

光之国没有黑夜，永远都是白昼，每每入睡的时候，都要把落地窗帘放下。或许是父亲，也或许是阿斯特拉，都很贴心地帮我把落地窗帘放下，免得等离子火花塔的光辉影响我的睡眠。

我懒得下床，指尖划出一道光，挑起了窗帘一角，轻而易举看清了外头的情况。

也险些被闪瞎双眼。

我转过头，背对着屋外耀眼的光芒，不适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桌边一束洁白的花束跃入眼帘。在光芒之中，小花倔强地昂着头，将自己洁白如雪的花瓣肆意展开，受着光芒的轻抚。

鼻尖有若有若无的香味弥漫，我凑近那一束花，轻轻嗅了嗅，很好闻，是地球上没闻过的花香，也是地球上没见过的花卉。

花卉底下，还搁着一张字条。泛着金光的签名跳入了视野之中:“赠阿祝。”

我抬手，细细抚摸着字条上属于我父亲的签名字迹。有温暖气息传入了指腹，与皮肤下暗涌着的光粒子融为一体，似乎在提醒着我:爱能够融化一切冰雪，能够抚平一切鸿沟。

一段发呆的时间，我已经下了地，毫无灰尘的镜子倒映出我原本的模样——及腰的长发，清冷的面貌。或许是人性主导使然，那一双怜悯至极显得有些无情的眼眸，多了许多人类才拥有的颜色。

我抬手，压在了门把手上，却迟迟不敢打开门，心里不住交织挑选着各种言语，不住挑选着最能够缓解尴尬的语句，但又迟迟挑选不出。每一种话语都显得刻意，都显得生分疏离。

又过了一会，我深吸口气，手掌下压，眼前那一扇深棕色的门被我推开，缓缓将房外熟悉至极的身影陈铺在我眼前。

一如以往的黄昏时分，我笑着抬手，“父亲，阿斯特拉，晚饭我们吃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