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七

我愣愣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雷欧垂下视线。

“祝之上，是我的女儿。”

我裂开了，光之国历史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雷欧奥特曼竟然有了女儿？

他轻轻松了口气，语气平稳柔和，缓缓跟我讲起了故事来。

“我的女儿其实叫阿祝，之上是个尊称。她是地球的守护神明，诞生在万物的爱与温柔之中。她母亲，是地球的上一任神明。”

“……神明啊……”

提起自己的女儿，雷欧脸上的柔情都藏不住了，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阿祝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地球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临行前将尚在襁褓的阿祝托付给我，我便独自带着阿祝流浪，后来没过多久，我便带着阿祝来到光之国。”

“阿祝很懂事聪明，没让我们多操心。只是……后来阿祝为了击退敌人捍卫地球安全，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她离开的时候，才21岁。”

“祝之上，涅于三七年华。”

脑海里瞬间出现这一句唱词我也想起了多次出现在梦里的那座高台。

或许，那个在高台上舞动的女人，就是祝之上吧。

“抱歉，陈夏小姐，因为我，打扰你休息了。”雷欧轻声向我道歉，这反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不至于雷欧先生，我很高兴能够听你谈起祝之上。”

“我想……”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接着说下去，但雷欧静静看着我，黄色的眼灯如同太阳一般，似乎在说:在我面前，不需要犹豫。

我指尖压下，抠住了我的掌心。

“我想雷欧先生，是把我当成了祝之上了吧。”

他没有说话，但眼灯里转瞬即逝的顷刻动摇，还是暴露了他的回答。

或许是对于童年英雄的儒慕，或许是对于丧女之人的同情，或许是想去帮助他人的心软，或许是潜意识内复杂的情绪主导，我听见了我的话:“如果能够让雷欧先生感觉到一丝欣慰，我不介意……”

“陈夏小姐，”雷欧打住了我的话，抬手轻轻搭着我的头，满是茧子的粗糙手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个好孩子，我也承认，我在一瞬间把你当成了我的女儿。”

“但我也知道，你是你，独一无二的你，阿祝不是你，你也不是阿祝，你们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是我有错在先，把你当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是对你的不尊重。”

“我很高兴，陈夏小姐对于我这不理智的行为表示理解，我也很难过，因为我轻视了陈夏小姐的尊严。”

“对不起，陈夏小姐。”

“……雷欧先生不用说对不起的……”我红着耳尖，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我果然还是不太成熟啊，竟然会有成为祝之上，让雷欧开心一些的想法。

这不仅是对自己的轻视，也是对雷欧和祝之上的不尊重。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

病房内又再一次寂静下来，我侧着视线，落在窗外，眼神涣散着，任由思绪飞扬，不留一点痕迹。

一阵细风。

“陈夏小姐，”雷欧站了起来，微微垂着头，与靠在枕头上的我说话，“很高兴能与你交谈，你现在身体状况还是不容乐观，我也就不打扰陈夏小姐休息，就先离开了。”

“嗯，好。”我扬起嘴角，笑着目送他那红色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微开的门后。

这个病房只剩下我一个人，过分安全的个人领域让我有时间去发呆。

祝之上……

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座高台，我试着去回忆前几次的梦境，却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我那关于梦境的记忆全部模糊消失了，恍若从未出现。

异世的陌生感让我有些慌张，明明我知道我自己梦见了祝之上，但为什么现在无法想起来？

我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错乱？

……

不是的……

我真真切切梦见过她，我真真切切感受到她，但为什么……我没办法想起来……我只能捕捉到转瞬即逝的那么一秒，在怎么想，关于梦境的记忆都只浅浅停留在不断模糊而消的高台。

高台是什么样子的，高台有什么，我都想不起来，原本明艳的色彩，也不住消退，只剩下压抑的灰白。

我努力地去回想，但到最后，只剩下陌生感和虚假感。

“祝之上……”

失真的声音在脑海里轻轻响起。

它说:“归于三七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