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又开始发愁。

他有点不是很理解魔君陛下的态度，他话都问到这儿了，陛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陛下真没那个意思，他先前问的那些话岂不是很冒犯。

还是说这算是委婉的拒绝？

喜欢这个事好复杂。

不过他也不应该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他连自己的心思都还不完全明白。

他喜欢陛下，可他爱陛下吗？

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喜欢不一定是爱，这是先生教他的道理。

这些心思和感情的界限总是微妙，思虑不清，兀自烦扰心神。元佑很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忧虑，如今日日躺在床上反而反复的去想。

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某些昭示如今成了困扰他的极大原因，他并非不敢承认自己对陛下的感情，或许只是怕说了之后会失望。

可那些心动并不是假的，他也曾有不敢与陛下对视的时候，甚至想替陛下拂开垂落的额发，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好。陛下接纳了他最不堪的样子，换之以温声笑语，才叫他的心终于又活过来。

他不可否认的是，如若陛下同他说喜欢，他定然不会拒绝。

只是，陛下说了不会多想……会不会其实并不……

可是人不能一直困在一处，总要有往前走，元佑不想退让。

他得……他想再试试。

颂桐觉得受了伤的元佑就是个小呆子，总是发呆，还咬手，咬完又嫌弃的往另一只手上擦口水。

他在想什么？

颂桐猜不到。

他总是猜不到元佑的想法，比如为什么要问他那句话。

喜欢？魔界之主从不轻言喜爱，他有的只是冰冷的魔宫和人人觊觎的王座。

千年来过的几乎是一样的日子，没有什么比元佑更有趣。

颂桐躲在门口叹气，他从来掌控一切，但却迟疑接下来该走的路。

元佑不是可以被控制的人，他的心永远是自由的，这令颂桐感到烦恼，到底要怎么抓住他呢？

“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琼羽喊了他好几回，才把这位魔君陛下从思绪中唤回，魔君陛下极其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兀自倒了杯酒，一口饮尽，终是长叹一声，犹听山风。

他仍记得在元佑到了魔宫六个月的时候，魔君陛下曾遭到过一次暗杀。

那也是一个极貌美的舞姬，灌了陛下许多酒，正欲举刀刺杀陛下的时候元佑忽然冒出来制住那舞姬。

那时候的元佑满身戾气，颓丧又无情，直接在那舞姬反抗之际夺刀，猛地刺入那舞姬心口处。

黑红色的血液溅了他一身，他只是放好舞姬的尸体，扔下刀站的笔直。

看似冷漠无情，颂桐却发现这人的手在发抖，分明是已经握不住刀了。

元佑气质冷，喜怒不形于色。颂桐饮了太多酒，有些气血上头，张嘴就演起来，“唉，小仙君真是不怜香惜玉，如此标致的美人儿，可惜可惜。”

此言一副昏君做派，好似被美色迷惑，是元佑最看不上的那类样子。元佑却知道这人是在演戏，明知此人是刺客，迟早要杀，论什么美与不美。

颂桐却仿佛浑然不觉，依旧哀叹道：“元佑啊，这可怎么办，本君好好的一夜良宵就这么毁了。”

元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所有的不快，心道你哪里有什么一夜良宵，再美的人也迟早都要死于你手，如此做作，真是……

“那不然，臣再去给陛下找一个？”

元佑的不屑直接写在脸上，看起来欠揍的不得了。颂桐看着却觉得有趣，美酒着实醉人，他慢慢走下君王之位，走到元佑身边。十七八岁的少年刚长到他肩膀，能看见对方仰起头时脖颈的弧度。

他几乎是故意调戏，伸手去勾元佑的下巴，被元佑一脸嫌弃且震惊的躲开，“陛下做什么？”

颂桐笑的纵情，声音放的又轻又魅，“何需再去别处找，这里不就有一个。”

这话玩笑意味十足，已经在魔宫呆了六个月，朝夕相处如何不知道这魔君的某些恶劣爱好，这却也并非声色，只是总爱看人窘迫不安或是气的半死也无可奈何的窝囊样子，元佑懒得气给他看，只讽刺道：“想不到陛下还男女通吃。”

“嗯……”颂桐却道，“严格来说，是你比较好看。”

“……”

“怎么，小仙君不愿意？”

“……不愿意。”

“唔，给我个理由。”

这哪需要什么理由，元佑所有的教养和理智在控制他不要开口骂人，这位魔君是不是有病，一天天的没事干老逗他干什么，总不会真……

“臣……长的不好看。”

“本君觉得你极好看。”

“我……当初说好的那些事里没有这个。”

“你的忠心。”

“忠心不包括这个。”

元佑争着争着愈发焦急，反而透露出些本性来，像吵不赢的小孩子，“魔君陛下，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该太过分了。”

“知道了。”颂桐好似无辜，突然没忍住伸手捏住了元佑的脸颊，指尖的触感温暖，又软又舒服，他轻轻的捏了捏，安慰道：“逗你的，小笨蛋。”

之后元佑一个月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现下想来，当时喝了太多就，确实有些见色起意，咳，不过好歹还有理智在，没逗太狠。

那副既羞愤又震惊的模样着实是有些令人印象深刻，明明凶巴巴的，脸却红了。

如今又该怎么办呢？

颂桐的愁闷一点不低于元佑，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呆到元佑母亲忌日的前几天。

元佑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慢悠悠的走到魔君寝宫，犹豫了很久还是准备敲门。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的时候，木门却忽然被拉开，片刻后，元佑的手腕被人握住。

魔君陛下体温偏凉，贴着很舒服。

“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进来。”颂桐将他拉进来，一直没有松手，“本来还想过去看你，你怎么过来了？”

颂桐径直把愣着的元佑拉到凳子上坐着，松开他的手腕之后又顺手揉了一下他的头。

分明是和原来一样的力度，元佑却觉得心里发颤，忽然说话支吾起来，“咳，就问问，陛下要去京城吗？”

“京城，去拜祭你母亲？”颂桐站在他面前，装作犹豫的样子，心里却起了别样的心思，他故意问元佑，“你想我去吗？”

“我？”元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他去，魔君陛下真是狡猾，居然把选择权扔到他身上。

元佑道：“陛下想去吗？”

颂桐失笑，“好像想，又好像不想。”

元佑闻言沉默片刻，继而抬眼盯着颂桐，肯定道：“陛下在捉弄我。”

他话说的直接，颂桐也不遮掩，“我想听你说。”

“……”元佑不懂，问了句，“说什么？”

“说……你很想让我陪你一起去。”

元佑闻言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待反应过来时脸颊忽然泛起一层粉红。颂桐觉得可爱，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笑道：“小笨蛋。”

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