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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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二十七岁的戴雨桐回答过科学院的后辈们这样一个问题：为何曾经的星罗皇室要废除“洞刑”？

那是源于人类对未知的恐惧，简易而聪明的极刑，将人禁锢在三到五米深的洞穴中，除了光线无以为伴，没有粮食和水，无声无息，自生自灭。就像有人提前告知：你将会在未来几天里死去，请你独自度过余下的时间，再见了，我是你最后见到的生灵。

人脑的有些特性非常的神奇，日夜不断的处理信息，也因此维持运作，一旦获取信息的渠道中断，就会不可遏制的走向失控，在幽闭超过四十八小时后将完全沦为本能的傀儡。

为何废除，是太残忍了吗，又有什么人能忍受潮水般的孤独，寂寥之中，仿佛可以与过去在洞中被处决的犯人对话。如果说孤独是一种凌迟，那她的那些还留在黑洞之中的家人正无时无刻的被千刀万剐，那是即使是神也无法逃脱的痛苦——

所以神也会感到孤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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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母星联邦科学院总部。

自从戴雨桐被家人拼死送来斗罗星系后，她一直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以排解压抑与孤独，曾经的一切已经离开了太久，到最后，甚至连失去家人的痛苦也都离她而去了，她甚至忘了自己究竟是二十七岁还是十七岁，时间的概念已形同虚设。

厚重的稀有金属制成的隔离层将科学院地上与地下的部分完全隔绝，是除了高层的研究员，绝无外人可以入内的绝对禁地。

从建成起就没有日光照射的地下基地，恒温系统持续工作着，因为少有自然风的流动于是也没有灰尘，很难感受到这里是否还在原来的星球上。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并没有很难闻。

因为毕生的心血都储存在这里，于是也爱屋及乌的享受着一般人很难接受的气味。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所有信息的接收都被隔绝，戴雨桐曾问过自己，如果从出生起就在一个黑暗无光的环境里，会变成什么样子，视网膜退化？缺钙？肤色无法变白？还是心里的抑郁？

因为难以抑制的悲伤——这并非是逃避的借口，她在刚来的时候做过许多甚至是自己都不认可的事情，然而这疯狂而激进的想法却恰恰投科学院高层所好，于是她在刚进入科学院的时候便以极快的速度晋升。

通过了二十五道身份验证后，戴雨桐乘坐升降梯前往基地深处。

地下五十层，在十级定装魂导炮也无法威胁到的地方，平常都是不开放外人接触的，冰冷的器械剑拔弩张的令人胆寒，昏暗的灯光可有可无，仿佛将人置入一种有光的黑暗中。

走廊尽头，清冷的空气突然开始流动，深处，粗细不一的管道匍匐着，初显这座地下宫殿的雏形，巨型铁门在并不充足的灯光下映出大概的轮廓。

门开，还有玻璃巨墙拦在眼前，墙内撕碎的钢筋遍布，破坏的声音还未停歇，金属的残骸还在增加。

“我知道你对医疗器械感到憎恨，但已经没有东西让你发泄了...现在是睡觉时间。”

金属挤压的巨响暂时停歇，于是能听到沉重的喘息，远处心电图的光线闪动，光下，暗蓝色的生物颤抖的抽泣，隐约能看到暴露的脊骨。

龙？

无名的生物呜咽的回答：“不累……出去……咳咳咯，人……乔”

戴雨桐余光扫到墙角堆着的被撕烂的识字读物：“你在回答我什么？今天有多认几个字吗？如果不认字也不会说话的话，就不能算是人类。”

她倚靠着玻璃幕墙坐下，蓝龙突然亢奋的挣扎起来，披着坚硬外骨骼的尾部漫无目的地摧毁可见之物。

“安静，所有人都在睡觉，现在已经快凌晨了……”

“如果不睡觉的话，明天就没有精力认字，不认字的话，就无法成为人类，不是人类的话，就见不到乔先生……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没有回答，只是一片死寂，至少不安的生物暂时平息了愤怒。

戴雨桐继续说，手上把玩着实验室的门禁卡，丝毫未被巨型生物所威慑，“明天你就会被运到博物馆了，那里没有你害怕的铁家伙，伙食比这里好得多，有你喜欢的金枪鱼，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有很多人类小孩子，没有像我一样的穿白大褂的家伙……”

虽然也没有乔。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比起我你更喜欢乔冬旭呢？好歹我也是创造了你的人，他有什么能让你喜欢的地方呢？”

听到那个名字蓝龙颤抖的想要爬起来：“咕…爸爸，爱……我想见……变成人。”

“是这样吗……”

戴雨桐转过身凝视着蓝龙的眼：“可是怎样才算是人呢？高度的社会性，能以镜自省，可以表达自我，对于个体的差异相当敏感？于是产生了姓名的概念……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

“名……字？”

“对，每个人类都会有的，父母给予的第一件东西……你明天就要走了，我陪了你六年，也不能什么都不给你，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名字，不要忘掉它……”

叫什么好呢？乔……我们人类的名字有姓也有名，姓是父亲传下来的东西，那你就叫乔夏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