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你醒了？”

温华灼推开门走进来，边走边擦着头发。她新换了件衣服，周身带着暖乎乎的雾气，明显是刚沐浴过，头发还湿着，发梢有些滴水。

“嗯。”温客行应着避开了视线，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

“隔壁水给你烧好了。”顿了顿又道，“湿着容易感冒。”

然后两人都不做声，气氛有些尴尬。

“我去房间里等你。”温华灼丢下这一句便出了门，她背影匆匆，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

沸腾的茶汤咕噜咕噜冒着泡上翻，壶盖开着。房间里未点熏香，只有茶香四散纷飞。温华灼整张脸隐藏在淡绿的烟色中。

温客行的长发胡乱绾了绾，用一根墨玉簪子固定在头上，不至于让他看上去太过懒散。他换回了一身红衣，在少女面前坐下。

“你认识我？”少女突兀开口。

温客行轻笑一声，道：“我只是喝多了，又不是失忆……”

“我不是问现在。”温华灼打断他，“我是说以前，很久很久以前。”

少女长着一双凤眼，笑的时候很漂亮，不笑的时候也够冷。她就那么盯着他，浅色的瞳仁冷漠又疏离，带着些锋锐。

温客行被她的眼神惊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取下煮沸的茶水，道：“茶不是这么泡的。”

他重新拿了茶叶，烧上水。然后坐回原位。等了半晌才开口道：“我以前……的确认识你，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

他伸手想去摸扇子，但却发现扇子不知落在哪了。他两手空空，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少女脑中飞快运转，瞬间过滤出几个“嫌疑人”。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又有单独的睡眠仓，除了她哥和苏北辙，就只剩那么几个。面前这人擅长模仿，这么久都没让她察觉出来，说明他本来性子与温客行相差无几。少女指尖有规律地敲着桌子，她决定先探上一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之前有过交集吗？”她不动声色问道，问的又极其自然，疑惑的表情恰到好处。

温客行刚醒，所有思绪都是一团乱麻，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我之前种过一棵桃树，不，我只给它浇过水……”他声音飘忽不定，似乎陷入无边回忆当中。

温华灼瞳孔骤缩，拿着壶柄的手不稳，洒了一桌子水。

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他不是……难道自己猜错了吗？忽然间，她心头明亮，她本身可不就是个桃树精嘛。

只是这样一来，所有事情又解释不通了。他为什么总是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要把白玉簪子给她？为什么？为什么？温华灼感觉她的脑袋要炸掉了。

“我知道你是上古灵根，”温客行垂着头，没看到她神色有变，依旧喃喃自语道：“你陪我走过两个八年，可惜你都忘了。当我知道你化人的时候，我真的高兴到忘乎所以，哪怕你都忘了。”

“我刚刚又梦到你了。”

“她对我的好，和我师兄一样，我一辈子也还不完。”

“我知道你很有可能不是她，但我希望你是她——可以让我不必太过愧疚。”

说罢，他抬起眸，眸中无泪，无笑。

“我是，阿衍。”

她不想结束这个白色谎言，哪怕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