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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对第一次不欢而散,夜半,薄玉破天荒地没有亲自去布星,而是将这任务暂时委托了她手下的星君们。
温客行阿玉,你说,我错了吗?
薄玉在我看来,你没有。
温客行有些落寞地饮着酒。
温客行但是阿絮和你姐,都说错了。
薄玉……她,心太软了,有的时候狠不下来。
薄玉拿过温客行手中的酒壶,直接对着嘴喝了一口。
温客行阿玉,你们当年口中的不夜天,是什么事?
薄玉……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每每提到这个事情,薄玉的心里就是无数的愤懑无处发泄,更是无处倾诉。
温客行你义父是谁?
薄玉你听说过夷陵老祖魏无羡的名字吗?
说到这个人,温客行还真的听说过,他在鬼谷的某一年之中,那个时候他还不是鬼谷谷主,就听见老谷主说想要出谷去拜访一位叫夷陵老祖的人,据说那人手持一根鬼笛,能肆意操控鬼神,凡是人身死,埋入棺材,都可以为他所用。
温客行自是听过。
这人在鬼谷,可是响当当的大名,当年的鬼谷里,老谷主就供奉着夷陵老祖青面獠牙的像。
薄玉他便是我们的义父。
温客行……哈?
薄玉别误会,他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薄玉伸手凭空变出了一个画轴,画轴展开,一个肆意飞扬的青年呈现在画前。
只是一眼,温客行就感觉到了一点点危机: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六岁的模样,却是神采飞扬,明俊逼人,即便是诧异,眼角也满是笑意。
薄玉这是当年在彩衣镇的时候,我母亲为这些当年求学的少年们所画的肖像。
温客行没想到,传说中的夷陵老祖,竟是如此的少年。
薄玉收了画。
薄玉这是十六岁的他,现在……该是四十多了。
温客行那应当也是英俊的样子。
薄玉当年仙门百家里面,有五家大的仙门,其中岐山有温氏,一家独大,企图吞并修仙界。
温客行这个我听过他们说,好像当年蓝氏和江氏都受过打击。
薄玉是的,我的义父,就在那场伐温之战开始之前,被扔入了乱葬岗。
乱葬岗,鬼气丛生,活人如何依存?若非变成鬼,那便……控制鬼。
薄玉义父靠着他在乱葬岗所修习的诡术,在伐温之战之中立下了功劳,只不过……也被人盯上了。不夜天之战,就是他们打着讨伐义父的旗号,其实都窥伺义父手中的阴虎符。
阴虎符,传说中用一把铁剑所炼化的神兵利器,可召唤万千阴尸。
温客行当年老谷主也就是为了这个东西,要出谷,但是……
薄玉最终被你杀了。
温客行他若不死,我不为主。
薄玉……义父无错,错在仙门的贪婪。
温客行所以……阿玉你想要他们付出代价?
薄玉不错,加上我母亲的仇,我一定要报!!
温客行复仇……吗?
真是老天爷给自己的媳妇,连想法都和自己不谋而合了。
温客行既是如此,明日在城郊之外有场好戏,看不看?
薄玉去。
既是温客行安排的,那一定不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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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第二天二人赶到的时候,却是一场冤屈的杀戮。
安吉四贤,为了一个“义”字,惨死于这城郊之外,这大大超出了温客行所预估的范围内。
温客行不……
高崇等人死了他的目的也到了,但是安吉四贤……他们四人的生活这是阿絮他所期盼的生活,也是他日后所期盼的生活。
薄玉……
但凡腥风血雨,必有无辜遭殃,薄玉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虽然不清楚这四人,但是方才那位老伯,明明一点武功都不会,知己既去,琴在,又有何意?
薄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这琉璃甲,果真如阴虎符一样,是那腌臜之物。
温客行跪在地上,拿着一把已经断了的剑,战战巍巍地为这安吉四贤挖着墓,薄玉则是用灵力将这四贤的尸首摆得整整齐齐。
周子舒却不知道何时过来了,冷冷地俯视着温客行。
温客行眼神躲闪着,想要去看他,却怕看到他那双冰冷失望的双眼。
温客行阿絮,你这杀孽也太重了吧?怎么每次见到你,不是杀人,就是埋尸。
温客行江湖风波恶,人间行路难。安吉四贤,你们就安心地去吧,你们泉下有知,下回做人,别太实在了,交朋友也得擦亮眼睛。
温客行虽说这死亦何苦吧,可,你们这死的委实有点冤。
周子舒缓缓蹲下来。
周子舒你说世人作法自毙,是咎由自取,我姑且不与你争。
周子舒但这安吉四贤,委实不能算坏人,如今遭受这无妄之灾,一并殒命。
薄玉却不赞同这个观点。
薄玉既入江湖,便是这大染缸中的一份子,如何不能算坏人?他们既然答应帮高崇抢夺琉璃甲,就该知道会因为这劳什子有损命的那一天。
周子舒抬眼看着居高临下的薄玉。
周子舒若非有你姐姐在,我倒是认为神仙都把凡人的命当做蝼蚁一样。
薄玉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若想成大事,手上沾点血腥,没什么大碍。
若非神不可干预凡间,不能杀害凡人,她都想帮温客行动手了。
周子舒你的心,真的如你的神位一样冷吗?
薄玉……早冷干净了。
周子舒好,这样你们开心吗?觉得心里畅快吗?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吗?
温客行苦笑着,自己心中的那一点反力,全部被激发了出来,有薄玉的那番话,他不认为是自己错了,虽然安吉四贤的枉死让他的心里很内疚。
温客行坏人…是,他们不算坏人。但是,周首领,你敢说你平生所杀的便都是坏人?!!
羲合温客行!!!
羲合来晚了一步,就看见这两人在那里互撕伤疤。
周子舒的眼神逐渐由受伤转为惊讶,随后化为一滩死水。
今日,二人依旧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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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舒站在自己看到安吉四贤的悦樊楼上,羲合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羲合对不起,我没有保住他们四个。
周子舒……你无错。
羲合鬼叔说,即便是不发生这场意外,他们四人的阳寿也不过一年了。我却是……尽力了。
周子舒霁儿……我……我杀过人。
羲合我也杀过。
周子舒……我杀过一个四岁的,可怜的小姑娘。
羲合……
周子舒我记得,她满脸血污,拉着我的袍子衣角,用那可怜巴巴的声音祈求我,说,叔叔……叔叔……我爹爹是好人……
小雪……李大人……静安郡主
一个个忠良,一个个熟悉的人,都死在他的剑下。
白衣剑,本因如白衣一样清廉高洁,却不想,已经被他……用成了残害忠良的利器。
羲合从背后搂住了他,将他的腰搂得紧紧的,眼角的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羲合爷,都过去了……他们……已经投胎转世,你……你也要放下……过去的事,你身不由己。
周子舒霁儿,我还以为他真是我的知己,平生所为,以我这样的人,平生岂堪一问?是我错了……
羲合爷,你值得。我们还有这么多年……
温客行,的的确确算是爷的知己,只不过,他有他的苦衷,这是谁也不能帮他说的,得让他自己一步步去完成。
周子舒霁儿,你妹妹……
羲合玉儿的性子便是如此,表面上冷漠,什么都不管,但是其实,心里不知道下着怎样一盘大棋。
有的时候,却也让她感到一些恐惧。
羲合她此番下界,我猜……应是抱着共死的念头。
周子舒她舍不得死。
有温客行在,她舍不得死,必定会全身而退。
羲合我也自责,我身为姐姐,劝不了她。
周子舒握紧了羲合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周子舒你也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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