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祈年殿夜宴很是隆重。李承泽牵着我的手，缓缓朝里走去，正好遇见范闲。

        “范闲。”李承泽打了声招呼。

        范闲闻声，看见我们两人，也打了声招呼：“二殿下，公主殿下。”

         “这又是哪一出啊？”李承泽看着范闲掏兜，伸出手欲拿起桌上的东西。

         “唉，别碰。”范闲连忙阻止道，“我自个儿调的毒药，宴席里不让带。”

        李承泽收回手，轻笑一声：“真不愧是费介的徒弟……毒得死人吗？”

        “那当然。”

        “给我一包。”

        “那不成。”

        “为什么？”

        “回头陛下和太子那边出了事，我这没法交代。”

         “也是，那算了。”李承泽看上去有些失望，“范闲，这次你立功不小，前景无量，恭喜。”

         范闲作揖：“多谢殿下。”

        “平时多走动，朝堂里我也能帮你些。”

        范闲说道：“客气。”

        我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脑补了很多不该想的。

        李承泽又把目光转移到了辛其物身上，突然敛了笑意。

        “参见二殿下，公主殿下。”辛其物谄媚道。

        “你是鸿胪寺那个王……”

        辛其物纠正道：“辛，辛其物。”

        我在一旁憋笑，李承泽暗暗捏了捏我的手。

        “我记得你是太子门下的哦。”李承泽说道。

        辛其物心下一凛：“都是朝臣，都是朝臣。”

        “以后在太子那待得不好了，就到我门下。”李承泽拍了拍他的肩，拉着我走了。我回头看了辛其物一眼，又冲范闲挥了挥手，乖巧地跟着李承泽走入了大殿。

        我的位置在李承泽旁边，估摸着是特意安排的。桌子也是两人桌，在一帮单人桌里格外显眼。李承泽揽着我的腰坐下，又替我整理了一下衣裙。

        “你看见范闲，似乎很开心？”李承泽突然开口。

        “哪有？”我仰起头直直看他，凑到他耳边低语，“你不会吃醋了吧？”

        “我吃醋了，你要怎么补偿？”李承泽同样也压低了声音。

        没想到他这么实诚，倒是把我的话给堵了回去。我沉吟片刻，满脸认真地说道：“适当吃点醋，有益身心健康。”

        李承泽被我逗笑了，刮了刮我的鼻梁。

        众人都渐渐入了座，范闲被叫到了李云睿那里。我百无聊赖地吃着葡萄，盼着早些结束。

        这边李承泽又和李承乾聊了起来。

       “不如咱们打个赌，看范闲最后会投靠谁。”

       “赌什么？”李承乾面无表情。

       “拿命吧。”李承泽像是在开玩笑。

       我拿葡萄的手瞬间凝固。

       “好像臣开的这个玩笑不符合礼数，太子殿下恕罪。”

        李承乾看着李承泽，应了战书：“好啊。”

        我咬着下唇，这两个冤家，净给我添麻烦。我可不能让你们玩这么大。

        接下来就是范闲的主场，我颇有些心绪不宁，还好跟李承泽提前垫了肚子，这宴会的食物，真是没心思吃。

        这一场宴会，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然而阴谋诡计在范闲这个主角面前，都是些垫脚石。范闲醉酒吟百篇诗文，一夜之间，成为庆国的文坛大家。

        我也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举杯消愁愁更愁，古人诚不欺我。

        夜宴落幕。我喝得神思不清，走路都是颤颤悠悠，李承泽只好一把将我抱起，带我离开祈年殿。

        “不会喝酒还喝得这么醉。”李承泽坐在床边，有些愠怒，可看着意识模糊的我，又生不起气，只好替我捋了捋额间碎发，盖上被子。

        我撑起身子，直直盯着他。

        李承泽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

        我右手揽住他的脖颈，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极其霸道而蛮横的吻。

        “赌命？”我眼角泛泪，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谁让你赌的？你有几条命？”

        李承泽没有防备，摔了个正着，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我。

        “我想尽办法想让你活着，哪怕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要了，起码还有条命。结果呢？”我苦笑了一声，泪顺势滑落，“你跟太子赌命，你把我当做什么？”

        李承泽跪坐在我床前，双手捧住我的脸，轻柔地替我拂去泪水，眼神坚定：“我不一定会输。”

        “不一定？”我抬眼，心情复杂，又躺了回去，背对着他，“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长宁……”

        “我不想听你说话。”

        李承泽叹了一口气，缓缓离开。我蒙在被子里啜泣。

        老师死了，我明知道他会死，可我还是无力改变。李承泽呢？我深知他会是政权斗争的牺牲品，我想救他，想让他好好活着，想让他和太子兄友弟恭，可世事总不如人所愿。我能做什么？看着他去送死？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不归路？

        我怎么忍心？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我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还来得及，一定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