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笑轻拍她的香肩。
周“下回想采花时告诉我一声,别再让你的鞋上树了,你这模样让人见了可不好。”
赵萌“谢谢∽”
她讷讷应道,流连在他睑上的目光,怎么也收不回来。
被她看得目光无处藏躲,周子舒忍不住伸手轻触她水嫩的面颊,本是想叫这个极易分散心神的女孩回神,可在指腹一触及她的面颊时,恋恋的感觉,反倒让他的指尖不忍离开。
龙套“小姐!”
找到人的润儿,在远处的树下指着她大叫。
赵萌“不好了∽”
赵萌慌然转醒,急忙地持起裙摆。
赵萌“谢谢你救了我的鞋。”
周子舒扬起手想留住她,但捕捉到的,是佳人杳然离去的香气,远远的只见跑得飞快的人儿,粉缎般的衣袖在桃林间飘逝而过。
心下,有点依依,在他的指尖,还停留着那份诱人的微温。
周“也不留下个名字…”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看在为她穿鞋的份上,最少也该让他知道她是谁吧?
韩英“庄主。”
不知在何时出现的韩英,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出声。
韩英“独孤冉下帖子。”
周“下什么帖?”
他收回手,不耐烦回过头。
韩英“战帖。”
韩英忠实地向他传讯。
韩英“他说他想来个以文会友,要东西南三国都派出个人来造对子。”
周“随便找个人去打发他。”
周子舒连理都懒得理,先前满腔的温柔感,转瞬间全都消逝在风中。
韩英“但他指名要和庄主您一较高下。”
韩英不同意摇首。
周“穷极无聊∽”
他不耐烦地搔搔发。
周“古月派谁?”
不去不给面子,去了他又很难保证他不会令独孤冉难堪。
韩英“不清楚,听说要上场的人在宴中走失了,他们正在找。”
听说古月今年特意找来个好手,可是那个好手偏偏在上场之前不知跑哪去了。
又是一个失踪的人,方才那名失了鞋的女子,也是来去如风∽
周子舒有些留恋的回首望向扶疏摇曳的桃林,纷飞的落花中,并无她昙花一现的身影。
他伸手抹抹脸,试图把遗憾的心神都找回来。
周“好吧,我就去杀杀独孤冉的威风。”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也很久没凑热闹了,不如就去看看独孤冉的脸色,将会变得多难看。
*
在周子舒赶到赏席间时,迎接他的是以独孤冉为首而周遭皆同的敌意,在他们的眼神里,似乎正暗示着,他这个主人不该来似的。
去向位在高处的孤独再索讨主位,却被泼了盆冷水要不回来的韩英,此刻脸色阴森得很,肚内一把闷火正很旺的烧灼着。
周“小小坐位,犯不着生气。”
韩英“我要不回来您的位子。”
自觉愧对他的韩英,生硬的自口中吐出话。
他无所谓地耸着肩。
周“我又没说我一定要去坐那个碍人眼的大位。”
独孤冉要坐就让他去坐,有什么好争的?
韩英很坚持。
韩英“可是那是圣上难得赐你的!”
周“够了!”
周子舒在他把话说完前,一手拖着他离开众所瞩目的原地,与他至一旁落坐。
周“坐哪都一样,你就别火了,待会我再帮你削削独孤冉的锐气让你消火,总成了吧?”
韩英的心火稍稍平复之时,席间已出好题的独孤冉,在派人将诗题送至韩英的手上,得意的神色又朝周子舒飘来。
接过侍童送来的诗帖,翻开诗题,周子舒兴味盎然的挑挑眉。
周“咏节序?”
难道这群人就没有别的新意了吗?这种老掉牙的题目,他们也好在赏春宴上拿出来?
韩英“独孤冉出的。”
很会记仇的韩英马上阴冷的提醒他。
韩英“庄主,你答应过我的,别再放纵他了。”
周子舒冷冷低笑。
周“你以为我是那种会以德报怨的人吗?放心,等古月的人一到,我就成全你。”
在众所期待的目光下,动作迟缓的古月一方,总算是寻来姗姗来迟的正主儿,不同于另外两国的对文者皆在席间就坐,古月的人先是在席间架起一道纱帘,才让对文者在廉后落坐。
分发完诗帖,侍童信步走至三内环视的庭中,在缤纷的落花中,缓缓燃上一柱香,正式揭开对文序幕。
周“清明桐花烂漫,端午梅霖初歇。”
周子舒不待抢去主宴的独孤冉开口,立即先造上一句对子,接下来他就只是一手撑着面颊,若无其事的喝着韩英递过来的美酒。
突如其来的沉默,在周子舒歇口后即淡淡自天际笼罩而下。
迥荡在东风中的丝竹声也止顿了,剎那间,四处静得彷佛只听得见落花的音律。
许久,众人的目光缓慢移至提议造对的独孤冉身上,均在疑惑独孤冉究竟是在迟疑什么而不开口。
周子舒凉凉瞥了独孤冉一眼,笑看忍功一流的独孤冉。
然而就当他觉得挫了独孤冉的风头而感到一派快意时,在纱帘的后方,却缓缓飘来一道轻柔的女音。
赵萌“七夕桂华流瓦,冬至嚼雪盥花。”
众人惊艳的眼神当下立刻丛聚至飘飞的纱帘上,皆想看清廉后的佳人为何方神圣。
此起彼落的赞叹声,似波波浪涛在人群中响起。
不是泛泛之辈…放眼朝野,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文绉绉的人了!
没想到这个女子的文采一点也不输他,还几乎把他给比下去,古月是何时起这么卧虎藏龙的?还是古月又招揽了不在他监视之下的文贵或是权臣?
周(可是这声音…好耳熟。)
周子舒激赏的目光诧异的移向那道纱帘,在微动的风中,很想将帘后的佳人看个分明。
除了欣赏她的文采之外,更因为她有着那个失鞋仙子的声音。
但他却不希望她就是方纔的那名女子,因为隔了一道纱帘,也就与他隔开了一个世界。
此刻在帘外面对着她的,并非那时亲手为她采花的男子,而是天窗之主,一个站在古月最前线面对政敌的政客。
而在帘内的她,也不是失了一只鞋轻巧地在碧草上跳跃的仙子,而是古月重臣的官家女眷。
在他热烈的注视下,纱帘缓缓的被两旁的女官掀开,帘后有一朵桃花似的面容 。
是她!那个穿不惯丝履,由他亲手为她簪上桃花却不留下芳名的女子,同时也是首次有人能够对得上他所造诗句的人。
周子舒掩不去的失望在他的眼底蔓延,他并不愿意在此景况下再见到她。
迎接着周子舒的目光,赵萌的表情有些怔愕。
半晌,她嫣然释出一笑,算是回报他方才拾鞋的恩情。
而他,有那么片刻,听不见任何声音,眼中除了她外,他也看不见其他人。
他不该为她穿上鞋的,倘若仙女失去了羽衣后就再也回不到仙宫。
那时,他该将那只精巧的丝履收藏在他袖中,这样一来,眼前的这名仙子,也不会回到他远不可触的那一方去。
是不是只要藏着她的鞋,那这足以让所有春色都黯然失色的笑靥。
就会只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