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事

挥手喊来几个心腹，方天雷命令他们如此这般后，带着夫人、西瓜和陈凡回了大堂。见宁毅还站在那里，方天雷缓缓落座，开口盘问道：

“宁毅，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心底不安的情绪愈发浓烈，宁毅表面还是云淡风轻：

“有什么问题还请圣公直说，宁某一定知无不答。”

很满意宁毅的反应，方天雷开口问道：

“很好。宁毅，你的生辰八字，报上来。”

心知不妙，宁毅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生日，八月十五；生年，我不记得了。”

满意地点点头，方天雷说道：

“很好。那现在，我以圣公之名正式通知你，速速与苏檀儿和离，我家西瓜，心怡你多时了。”

心中最大的阴影顿时扑下来，宁毅心底几近爆发，脸上却还保持冷静：

“圣公，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和我娘子情投意合，您这般强行让我和我娘子解除夫妻关系，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早知宁毅不会很爽快地答应，方天雷冷冷地笑了笑说：

“宁毅，我知道你小子重情重义，这也是我同意西瓜嫁给你的原因。因此，我早早地帮你做了决定。方才我派出去的那些人，你也看见了吧？我让他们出去，大肆宣扬你要迎娶我义女的消息。同时，我也已经让手下人前去吩咐霸刀营布置婚礼现场。这会儿，全城所有的人，包括你娘子，应该已经全知道你要和我义女成亲的消息了。而且，我还附加了一条，所有敢于阻止这件事情的人，全部格杀勿论。你是聪明人，想必你也知道，这几条命令的颁布，意味着什么。又会，引发些什么。”

双手瞬间暗中攥出白痕，宁毅依然强忍着赔笑：

“圣公，我想，您低估我和我娘子之间的情感了。您难道以为，就散播这么个消息，就能让我娘子相信我变了心？您未免，有些想多了。”

听了宁毅的回答，知道无法用常规手段达到目的的方天雷也不再隐藏，直接使出了撒手锏：

“很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只能不客气了。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你必须和西瓜成婚。否则的话，我把你家人，全砍了。”

双目刹那间爆发出稍纵即逝的浓烈杀意，宁毅咬着牙，嘴角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看样子，圣公是压根儿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啊。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那我，是无论如何也得答应啊不是？”

见宁毅终于上道，方天雷这才冷哼一声，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才像话。我家西瓜，要样貌有样貌，要能耐有能耐，能看上你，是你小子的福气，别不识抬举。现在，抓紧时间回去和苏檀儿和离，准备明晚和我家西瓜洞房花烛。”

心底简直要喷出火，宁毅脸上依然尽力保持着微笑：

“圣公说的是。能被统领相中，的确是在下的福气。不过现在，还请容许在下先行告退。毕竟，这是个大事。在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还望圣公谅解。”

量宁毅也翻不出他的手心，方天雷挥了挥手，当即同意宁毅暂时离开。强打精神走出大殿，宁毅坚强的外壳终于崩溃。外表被熊熊怒火焚烧殆尽的同时，内心，却是无尽的茫然与酸楚。

“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心底几近崩溃，宁毅暗自疯狂地大笑。眼角，却是有隐隐的莹光闪烁，“没想到啊，这宣威营的家伙，脑子竟然这么够用！更没想到，这方天雷竟然故伎重施，又用这么个方法考验我！这，这不是逼我禽兽不如吗？！”想起家中正怀有身孕的娘子，又想到而今回去得和檀儿坦白自己得停妻再娶的事情，前世今生都恪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信条的宁毅就觉得心都要破碎开来，整个人也再没了往日气定神闲的风范，双眼空洞失神，乍看上去，简直是个行尸走肉。没有勇气此时此刻回去面对檀儿，宁毅麻木地拖动着双腿，灌了铅似的挪向之前和陆红提商量好的接头地点。原本他和陆红提说定，今日白天严密关注方天雷调兵遣将的行动，待到晚上来和他汇报并制定下一步计划。但此时此刻，那里似乎已经成了他的避风港，可以让他暂时摆脱这让他心烦而又心碎的一切。至于安全问题，宁毅也不大担心。毕竟，那本就是个酒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自己去那里喝喝酒而已，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这么想着，悲痛欲绝而又无计可施的宁毅已经走向了那家酒馆。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腹中，到底是有多少心事——他正吞咽着前世今生最大的痛苦！

宁毅选择了暂时逃避和麻醉自我，别的人也是各自有各自的动作。一觉醒来，苏檀儿不见宁毅，又从老耿口中得知姑爷一大早就已经被陈凡喊了去。心系相公安危，苏檀儿带着小婵和老耿，出门沿途打听宁毅的下落，却发现街上到处张灯结彩，霸刀营的所有人马都忙作一团，不由得好生奇怪。同样出来溜达，苏仲堪和苏文兴父子俩见了此情此景，同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陪着笑脸，苏文兴抬手拦住正在忙碌的阿杀，陪着笑脸问道：

“那个，统领，这是在忙什么呢？”

冷淡地白了苏文兴一眼，心情不错的阿杀倒也没忽略他的问话：

“在布置婚礼场地。”

听闻是要办婚礼，敏锐地感觉到这是霸刀营的好日子和送上祝福巴结霸刀营的好机会，已经形成察言观色的习惯的苏仲堪立刻笑道：

“成婚啊！那是好事啊！不知，是谁的好事将近啊？”

依然有些冷淡，阿杀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回答：

“是我们统领要成亲。”

一听这话，苏仲堪立时更为热情：

“刘统领啊！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刘统领天生丽质，又武功高强，现如今，又找了心中所爱之人，当真可喜可贺啊！不知，刘统领是和谁成亲啊？”

“和我们军师。”

“军师啊！军师好啊，军师好！”下意识地恭喜了几句，苏仲堪和苏文兴猛地想起了什么，顿时满面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很是僵硬，苏文兴赔着笑脸，再一次肯定道：

“你们军师，不是宁毅吗？”

没当一回事，阿杀满不在乎道：

“对啊，那又如何？”

得到肯定的答案，苏仲堪和苏文兴顿时急了：

“可是宁毅是我侄婿啊！”

“是我妹夫啊！”

“不行不行啊，我跟你们说啊，这个婚事，我坚决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看了看咋咋呼呼的父子俩，阿杀放下手中的活，假装奇怪地问道：

“哦对，你们俩，是军师的亲戚是吧？”

以为阿杀是怕了，苏仲堪和苏文兴当即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不想，阿杀抬起手中钢刀，语气平淡地来了句：

“巧了，圣公有令，所有敢于阻止此事的人，全部格杀勿论。”

一阵恶寒闪过心底，苏仲堪和苏文兴咽了咽口水，瞬间改口道：

“那个，刚刚说错了啊。这个婚啊，它就必须得成！刘统领这么优秀的人，看上谁那是谁的福气，傻子才会反对呢！我对此事，是百分百的赞成啊！”

“我也是，我也是！”

横了一眼这父子俩，阿杀哼了一声，继续去布置大婚现场去了。而被威胁了一把，苏仲堪和苏文兴明显还没回过味来，呆立在那儿还没挪动步子。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在愤怒的小婵和吃惊的老耿前方，苏檀儿的脸上，已经被震惊和伤感完全侵蚀……

城里热闹的很，城外也不甘落后。兀自下定决心，陈凡带着几个死党来到城郊，挥挥手就下了命令：

“行了就这儿了，立刻动手，在明天晚上之前，搭出一个能让十几个人住的棚子。”

听了这话，几个手下顿时苦了脸：

“明天？这么着急啊？”

本就心底有火，听了这下属的话，陈凡当即回身冷喝道：

“在城里养出懒骨头来了啊？以前在山里，不到一天就能搭出个窝棚。怎么现在关键时刻，排不上用场了？”

“搭什么窝棚啊？”正呵斥着属下，陈凡耳边突然传来他最害怕的声音。僵硬地扭过身，陈凡看着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的师傅师娘，惊异和害怕之余，本嗫嚅着想解释，不想师父压根不和他废话，命令手下将他拿下后，直接带回了霖安城。回到城中，方天雷依然没有二话，直接让人把他关进了大牢。深知如果身陷囹吾就势必无法阻止自己想阻止的一切，陈凡在被扔进去的瞬间就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疯狂地拍打着紧闭的大门：

“师父！师娘！你们放我出去啊！西瓜她不能成亲！不能啊！~”

听着爱徒的哀嚎，方天雷夫妻俩也有些不是滋味，但也并未因此改变主意。认定两人不合适，方夫人长叹一声道：

“陈凡这孩子，早就看出来他喜欢西瓜，可是这事坚决不能如他的意。万一让他和西瓜成了婚，两把大刀整天打打杀杀的，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呢。”

深有同感，方天雷更关心的却是大局：

“不能让他毁了西瓜的婚礼。这两天，就先把他关在这儿，等婚礼结束了，再放发出来吧。”做出了决定，方天雷带着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监狱。毕竟，此刻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处理。

视线转回城中那家小酒馆。如约而至，陆红提有些吃惊地看着已经灌了一坛醒酒汤还有些微醺的宁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宁毅，在醒酒汤的帮助下已经基本恢复清醒，抬手就暗示陆红提和他走到屋外无人的僻静处。打量一下确认无人，陆红提开口汇报道：

“指挥使，应您吩咐，我今日秘密跟踪了方天雷调动的人手，发现他们全都集结到了原来城中的武器库。经过调查，我发现。火药，全都藏在里面。”

麻木地点了点头，整个一天心情都坏到极点的宁毅总算找到了一丝慰藉。毕竟，他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得到的情报，到底是和原剧情有所出入，也算是没有赔得彻彻底底。麻木地点点头，宁毅开口道：

“很好。那就烦请姐姐告知城外的董道甫将军，近日多多关注天气。待到雨落之时，立刻攻城！”

“是！”虽然不明白宁毅为何如此安排，但身为下属，陆红提自然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命令。正待离去，陆红提看着面前这个和以往意气风发之人判若两者的宁毅，不由得开口道：

“指挥使，属属下多嘴。今日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还请指挥使不要太过伤心，以免……”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原本还算正常的宁毅立刻状若疯癫，凄然笑道：

“不要太过伤心？你让我怎么不太过伤心？！我一个重情重义的热血男儿，今日竟然遭遇如此滑天下之大稽而又令我肝肠寸断之事，你让我怎么不伤心？！”一通发泄，宁毅看着震惊的陆红提，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叹了口气后软下了声音：

“我知道，你在为大局着想，怕我伤心过度失去冷静，这大可不必。至少，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要干什么，该干什么。但同时，我也要说明。这情感，不是说抑制就能抑制的。爱也好，恨也罢，包括所有离愁别绪，感情都是最伤人的事物。现在，我心事很重，我的心很痛，我想，我有难过的权利。还请姐姐，能够理解。宁某，告辞了。”

留下一席话，宁毅转过身去，毅然决然地朝他最不想面对的地方走去。而看着他的背影，知道宁毅已是心碎，陆红提也是一声长叹。作为一个重情重义的武林中人，她又何尝不理解宁毅的心事？只是，她也无法化解罢了。摇了摇头，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黑夜里，陆红提也是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形，准备迅速将任务安排下去。担心霖安和城中百姓，陆红提的心里，也是相当沉重。

今夜，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是各怀心事的一宿；同时，也注定，是一个不凡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