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弥补（一）

知道此刻难以有所作为，宁毅乖乖地按照刘西瓜的吩咐做起了霸刀营的军师。在这里，他凭借对电视剧的了解和出类拔萃的能力，迅速崭露了头角。近一个月的时间以来，宁毅将霸刀营里里外外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也彻底获得刘西瓜的信任并取回了原先进营时被没收的手枪。与此同时，宁毅其他的工作也大多开展得有条不紊：重新和赘婿F4取得联系并说服刘西瓜让他们五人同住，和陈凡成为不打不相识的兄弟，与杀人偿命四人组相交甚欢，甚至和奉秦老之命赶来霖安的陆红提接上了头……此时的宁毅，已然成为了霸刀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对宁毅来讲， 他的担忧和烦恼却与日俱增。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最想做到的事情一直没有能成功：自从进霸刀营以来，宁毅每次出行和闲逛都真正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到原先剧中就是因为转头不及时错过了相见的机会，宁毅恨不得天天倒着走路才好。然而，饶是他这般努力，却依然是日复一日地得到失望的结果。每天躺在床上，宁毅都是痛苦地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心底暗藏的阴影，也是与日俱增。每每想到檀儿，宁毅都觉得心底一阵刺骨的离愁别绪蓦然涌起。有时候，他甚至想不顾一切，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跑回城中的院落，毕竟这样做，几乎百分百可以提前找到檀儿。但几乎瞬间，宁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当下，城里全是流窜的贼寇，就算他再小心，也难保不会被整天在夜里游荡的贼寇看见。到时候，就算他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刘西瓜也必然会怀疑他的忠诚，届时事情将很难收场。因此，此时的宁毅只能每天都安安稳稳地呆在霸刀营，白天趁外出竭尽全力寻找，夜晚忍受着心底噬心的思绪勉强入睡。近一个月的折腾，让这个原本毫无弱点的男人几乎发疯。看着宁毅日渐憔悴的脸，四个兄弟感伤于他痴情的同时，心中也是想起了远在江宁的自家娘子，也开始和宁毅一起黯然神伤起来。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已愈发显得拥挤。因为，空气已经全部被愁云惨雾所笼罩。

又是失败的一天，宁毅在处理完事务并强颜欢笑和杀人偿命告别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刚推门进去，宁毅就感受到一股比之前都要强烈的愁绪。无法安慰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兄弟，宁毅没有多说什么，兀自走回自己的床铺，和往日一样拿出自己亲手绘制的檀儿的画像睹物思人。殊不知，他这一举动，却成了点燃这团愁云惨雾的导火索。被宁毅的举动刺激到，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的李贫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不知道大家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我想我们应该是一样的。我，我想我娘子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时，这几位赘婿都是被触到了伤心处。同样红了眼眶，不想显现出自己软弱的冯源咬牙忍着眼泪，声音却显得无比沙哑：

“李兄，别，别哭了。你一哭，我，我也想哭了……”

听了冯源的话，李贫激动得跳起来大声喊道：

“我怎么能不哭？！我和娘子分离都多久了？！别告诉我，你不想你娘子！”

李贫一席话，勾起了在场几个有妻室的男人心底最深的痛，连尚未成家的沈淼都不由得感伤起来。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痛苦瞬间释放，李贫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处境，破口大骂道：

“都是这些该死的贼寇！害得我们有家不能回！方天雷！你这个畜……！”

“李兄你安静点！”知道李贫是心痛到了极点，冯源虽然理解他的心情，却也知道这会儿要是祸从口出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急忙伸手捂住了李贫的嘴。被冯源这一下弄得清醒过来，李贫也知道刚刚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但内心的痛却是一时间难以消除，只能默默流泪。被他的情绪感染，另外几位赘婿F4成员也不再控制自己的真情，一个个都背过身去抹起了眼泪。至于宁毅，则是好像事不关己，一直背对着几位兄弟坐在床上，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手里的画像，只有他那紧咬下唇的牙关和红的和兔子一样的眼睛能证明，他心中的伤感，比之其他几位兄弟，只多不少！

几位男士正在屋子里默默流着男儿泪，房间的门却是在这一刻被打开。走进屋子，刘西瓜和陈凡感受到屋子里的低气压，不仅好生奇怪。微蹙眉头，刘西瓜对仍然背对着大门的宁毅问道：

“宁毅，你这里是什么情况？怎么几个大老爷们儿在一起流眼泪？”

见罪魁祸首之一出现，刚刚平复一点情绪的李贫又成了要爆炸的火药桶，跳起来大声喊道：

“还不是因为……！”

“哦对，都是因为我！”迅速将手里的画像折叠整齐塞回暗袋，生怕李贫惹出事端的宁毅立刻出手截胡，“刚才我看大家有些无聊，就给他们说了段书，结果题材没选好，把兄弟几个惹哭了。”

有些意外地看向宁毅，刘西瓜略显差异：

“你还会说书？真是个多面手，啊？”

挤出一抹笑容，宁毅立刻扯开话题：

“统领过奖了。那，统领，这么晚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收起戏谑的表情，刘西瓜也严肃起来：

“确实有事，而且还是很大的事。”指指赘婿F4，不想被他人听到机密信息的刘西瓜下了逐客令，“你们四个，先出去，我和军师有大事商议。”

愤愤地看了刘西瓜一眼，赘婿F4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房间。清理了闲杂人等，刘西瓜开始和宁毅讨论正题：

“军师，想必你也知道，现在宣威营统领鲍文翰在霖安城，那是无恶不作。勒索钱财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强行囤积粮食，想从中牟取暴利！他这是要把霖安城里的百姓往死里搜刮呀！这个自私的家伙，一心只想填满自己的口袋，却从未想过，我们身为贼寇，攻下原本祥和的霖安已经有些失了民心。这节骨眼上，如果不抚慰百姓而只一门心思地敛财，我们在这霖安城终究待不安稳！为了长远，我必须制止他，但一时我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所以我想来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听了刘西瓜的话，惊愕情节已然推行至此的宁毅表露了瞬间的惊异。但很快，宁毅就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常态，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鲍文翰，哄抬米价，妄图敛财，确实应该阻止。至于办法，我稍微想想，也一定会有。不过……”抬起脸来，宁毅话锋一转道，“统领，我来咱们霸刀营，也有一个月了吧？这一个月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果这一次，我再办成这么大一件事，统领能否给我些奖赏呢？”

没想到宁毅竟然会提条件，刘西瓜惊异的同时也未免有些不快。但局势比人重要，眼下，这个人是最有可能想出办法来的，只好先答应他的条件：

“行，我答应你，只要你把米价降下来，我可以给你奖赏。不过，你得先说明白，你要什么奖赏，我才能决定。”

见提条件有戏，宁毅立刻直起身子说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我希望今后我能住回我原先租在霖安的院落。不过统领你也别误会，我回去不是因为我想逃跑，只是我有些不大适应这里的环境。虽说霸刀营里有这么多兄弟，但这儿到底只是我办公地点。如果住，我还是想回自己熟悉的地方待着。因此，我冒昧地提出这个请求。不知，统领能否接受？”

没想到宁毅会有脱离霸道营的意思，刘西瓜本能的有些不快。但听了宁毅的解释，她也觉得他想回去也算合乎情理。毕竟，金屋银屋不如自家的小屋，宁毅这也只是想回属于自己的住处，算是无可厚非。况且，他也承认了这里是他的办公地点，说明他并无心逃跑。退一步讲，就算他想逃，这城里已经是八营的天下，就算他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因此，思虑一番后，刘西瓜开了口：

“行吧，我答应你。那现在说说，怎么平抑米价？”

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宁毅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方法其实很简单，咱们只要……”

压低声音，宁毅对刘西瓜和陈凡交代了自己的计划。听得频频点头，刘西瓜满意地说道：

“不错，你这个办法很好。那，明天就按你说的办，所有事情，由你全权负责。”

“是，全凭统领吩咐。”

将任务交代给宁毅，了却一桩心头大事的刘西瓜带着陈凡离开了房间。她没有注意到，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宁毅原本的平静瞬间被紧张和兴奋取代。瘫坐在床上，宁毅又从怀里拿出檀儿的画像深情凝望。伸手轻抚画像上檀儿的脸庞，宁毅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

“檀儿，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我这么努力，我还是总与你失之交臂。我相信，你一定在找我，也一定找到了我，只是造化弄人，让我们一次次的错过。我回头时，你不在；我向前时，你过来。一定，是这样的吧？”

凄然一笑，宁毅抬头朝窗外看去，对着窗外的茫茫黑夜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老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我不能改变霖安失陷的结局也就罢了，现在我就想找到我娘子，连这点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肯满足我吗？让我们一次次的错过，真的有意思吗？如果，你还有一丝善意，那就请你，让我明日卖米的时候不要再和檀儿错过，让我能弥补这一月以来我阴差阳错没见到她的过失。算是，我宁某人求你了，行吗？！”

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向来笃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宁毅，竟是说出了这般无力的话语。一个钢铁武士，在面对心尖的柔软的时候，终是放下了所有。

霸刀营里，宁毅倒在床上悠哉悠哉，而在他买下的院落里，苏檀儿也是在床上辗转反侧。那日宁毅让她回江宁后，因担心相公安危，苏檀儿在船行到半路的时候就强行勒令耿护院划回霖安。面对小姐前所未有的威压，老耿只能选择妥协。回到霖安，面对尸山血海，苏檀儿被震撼的同时，也是让小婵和老耿迅速搜寻，看是否有宁毅的尸首。当确信相公还平安无事之时，苏檀儿喜极而泣的同时，也是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寻找。如宁毅猜想的那般，这一个月来，她确实已经有几次找到了宁毅。但也如宁毅猜想的那般，她想叫他的时候，他原本一直向后看的头往往在那一刻瞬间扭转回去。想再靠近，那些负责警戒的贼寇就已然出手将他们拦下。因而，时至今日，苏檀儿还是没能真正和宁毅见上面。心力交瘁，苏檀儿原本如玉的容颜竟是开始显得憔悴，原本充满干劲的身体也是开始有些萎靡，变得愈发嗜睡。此刻，又是徒劳无功一天，苏檀儿也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宁毅的画像仔细端详，眼眶早已红的不成样子。站立一旁，小婵看着自家小姐睹物思人的哀伤，心疼地想开口安慰，却又根本无从说起，只能兀自在心底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苏檀儿小心收起画像，让小婵先回去休息，自己，则走到了窗前。抬头望天，苏檀儿看着漫天星斗，也是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上苍，如果，你还心存善念，就请保佑我，能早日和相公相见，信女，感激不尽！”

身处异地，两个分离的人，选择了同样的方式来盼望自己能早日找到对方。而冥冥中的上天，又是不是能听见？在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之后，这对有情人的相聚，究竟在何时？至少在此时，此刻，对两人来说，这些问题，都无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