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相国寺雨中淋(回忆篇)

第三章 大相国寺雨中淋(回忆篇)

元浅坐在案桌前，她直直看着手中的舍利子，心下欢喜，长风他一定喜欢这个！据说舍利是佛祖普度众生产下之物，有吉祥意味。送他再合适不过。

她满心欢喜，眼中盈满璀璨笑意。

小侍谭心推门进来，瞧见自家殿下傻笑，走过去行了个礼，俯首道:“殿下，收到保护楚公子的方侍卫传消息来说楚公子在大相国寺祈福呢！您可要去见见？”

元浅闻言抬头，眼睛忽的亮了，她站了起来，手中握紧了舍利子。“真的？”她高兴的扬起眉头，快步往门口走去。

谭心在她身后缓缓抬起了头，勾起唇。眼中却尽是嫌恶。他眸色微深冷漠瞧着那背影。

愚蠢。

他漫不经心向前走了几步，打算跟上。却不妨元浅忽而转身，他被惊了一下，忙规矩站好，敛起神色。

元浅根本没看见他的神情，只扯了扯衣袖，这瞧瞧那看看自己的衣服，问道:“你说我这一身可以吗？”

谭心轻松了一口气，他扬起笑容故作认真看了一番，遂点点头:“好看的！楚少爷不是那么在意装束的人，殿下不必如此紧张。”

元浅点点头表示认同，转身道:“你说的是，是本殿想多了。”却心下有那么一丝自豪，不愧是本殿喜欢的人，如此不拘小节！

元浅坐着马车，沿着长街，行驶好久才到京城最盛名的寺庙，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气派巍峨，红墙碧瓦，殿宇坐落于这繁华落尽的京城。空气中弥漫着香火气息。人来来往往用最虔诚的心祈祷。站在寺门口，一眼就能望到百阶阶梯后庙堂中一座金佛，身前跪着数人。

元浅可管不了那么多，她叫来一名小僧，打听梨园怎么走后，命其余人待在原地，便只领着谭心一人走了。

“消息当真可靠？长风他真在大相国寺上完香后就去了寺后的梨园？”元浅脚步不停问身旁的谭心。

他道:“绝无差错。”长风？叫的可真亲密，他家主子都不曾叫楚公子的表字，这位就上赶着这么不要脸。谭心心中鄙视之意更加。

绕长长的回廊，穿过长溪，来到月半门前，石门前立着一块牌子，上刻着梨园二字。

探首而去，洁白的梨花朵朵开。风携带着阵阵香味，以及一首醉人的曲子。山净而空幽，辽远悠长，寂静寥落的地方只有阵阵琴音，一丝虫鸣鸟叫也无。琴弦拨动，尾音颤颤，撩人心头。

元浅负手立在门外，闭眼倾听这美妙弦音，琴声美妙，却是带着丝丝幽怨，仿佛情深诉说着弹奏之人的心境。心中有所念，情中含惆怅，令人生出怜悯之心，不禁想要去窥探一下这弹奏之人是何许人也。

说来也怪，这裘国六公主文不成武不就，什么也不会，却是能听懂这弹琴之人的心境，倒是令人奇怪。

只是有人不合时宜的扰了清净……

“殿下，咱们要不进去吧。”谭心仰首瞅了瞅天，薄云微微聚拢，遮住了阳光，空气有些闷，只看是快要下雨。这元浅想为了美人淋雨，他可不想傻傻站在这里被浇成个落汤鸡。

元浅仿佛被惊醒，琴音也戛然而止，只余那尾音回响。这弹琴之人只怕也是听见了这话……元浅皱起眉，有些不悦的瞪了一眼谭心，后者对上这神色连忙恭敬站好，垂首不语。六公主是窝囊，但到底也是个皇女，目前也能掌握他的生死。他可不能让小命丢了。

但好在六公主只是瞪了一眼，就跨步进院了。谭心轻吁一口气，跟了上去。

脚踩梨花，深陷清香之中。元浅难得心里很是舒适。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往里走，穿过短短一段石板小道，总算走到了梨树林后簇拥着的小院房。

谭心心中纳闷，这院离门口那么远，那楚暮吟怎么就会听见他的说话声，再停了弹琴的呢？难不成，有人看着他们传过去的消息？想到这里他心警惕了起来，脚步放轻，暗暗打量了四周。却是什么都没看到，但在梨树后感受到了几缕气息，只怕是护卫。那蠢货元浅还在大大咧咧的往前走，可真是一点不知所谓。

被他编排的元浅可是一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只想快点见到心中心心念念的人。她终于走到了院门前，迎面走来一个小侍衣服的男子，他不卑不亢微微屈膝道:“六殿下安好，我家主子在屋中休息殿下还是请回吧。”这是一来就下了逐客令。语气虽说是恭敬的，但话中内容可是跟恭敬可是一点挨不着边。

元浅抿了抿唇，紧了紧手中握了许久的舍利子，扯出笑来道:“无妨，我等就是了。”她当然不傻，刚才还在弹琴的人怎么会立马就睡下了呢，他只是不想见她……想到这里，元浅只觉心中苦涩，追求了这么久的男子还是不喜欢她的，因为她无能……世人皆道她元浅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是了，一无是处的人怎么配得上耀眼的他呢？他可是京城中的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美人……怎么能独独让给她元浅了呢？

伺候在楚暮吟身边的贴身小侍也就是刚才跟元浅回话的人，他眨眨眼，心中甚奇公子都这么拒绝六公主了，这位殿下怎么还待在这里？心中给了四个字:贼心不死……他蹙了蹙眉。看天是要下雨，也不好真让人这么处着，省得破坏公子名声，出于为公子找想，小侍劝道:“不如殿下还是先回去吧，要不被雨淋了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元浅却是沉默片刻，就在小侍快要不耐的时候，她开口:“不必管我，我等着。”元浅在楚暮吟面前总是自称‘我’并非本殿。虽是让人感动，但确实死缠烂打令人生厌。人家就不喜欢你，还偏偏往上凑。

小侍深叹了口气，知道不让她见了公子她是不会走的，小侍还是进了屋打算询问公子的意见。

将房门轻阖，小侍轻步走到内间，看见一抹白色身影倚在窗边。手中无意识轻抚着小几上的琴。

天色微深，映在白衣上，仿佛染了一层墨色，绰约的风姿引人着迷，一张脸仿佛是上帝精心雕刻，很美，让瞧见他的人都不禁想要屏住呼吸不去打扰那一刻的宁静。

他半垂眼帘，睫羽长长，投下一片阴影，一头墨发散在身后，穿着一身白衣，宛若神明洁净。他出声道:“她在外面不走？”声音清凌凌的格外好听，似宁静幽泉。

绕是伺候这么多年了，小侍还是窒了窒呼吸，听见他发话，这才恭敬道:“是，六殿下不走。很是倔强。”

美人儿蹙了蹙眉，好像在苦恼。实则他是真真儿无奈。此人太过难缠！让他极为不喜。

“她想在外面待着就呆着吧，毕竟是殿下示意，不必要违背，省得落了个不守规矩的下场。”他语气微微生硬，任凭谁都知道楚公子怒了。

小侍小心翼翼抬眼瞧了自家少爷一眼，答道:“是。”遂走到公子身边站好。

晨起天还是晴的，这会天就阴了。乌云沉沉压下来，一片连成一片，风刮的很急，吹的树叶簌簌发响。

紫色袍子飒飒扬起，院外女子面色悲戚。身边小侍有些着急，他扯了扯女子衣袖，道:“殿下咱们走吧，要下雨了。”冷风刮的小脸发青，穿的有些单薄，谭心冷的只打啰嗦。

元浅头也不回的抽回了袖子，紧紧抓着手中舍利子，深吸一口气后，她扬起了头，高声道:“长风，我今日来，是想送你一件东西，你收下我就走。”她知他或许并不在意那些小物件，可是这是江南灵庙中千金难求的舍利子，被人传的沸沸扬扬，是凤后废了好大劲儿得来的，元浅看中了它，想着送他也不错，便撒娇了好久才求来的，只是想在半月后他生辰之前给他。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家弹琴作画，楚丞相那里也不通融，她总算这天盼得他出来了，下一回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所以才这天立即赶来，谁知却是闭门不见。

楚暮吟蹙眉，离开搭在琴上的手指，眼中讽刺尽显:六殿下不学无术，尽想着情爱之事，当真令人不喜。今天只为了给他一个物件就在这堵着不走，还威胁他如果不收她就不走，真的难缠。所以，他选择沉默不理。

元浅见屋里久久没有穿来声音，只觉全身发凉。

忽而，雨点悄然而至。瞧上去势头不小。

谭心压了压火气，他劝道:“殿下，下雨了！咱走吧！”

元浅不动。雨珠打在脸上，有点疼。

雨渐渐变大，从毫无规律的一点一点下，成了一道密密的银帘挂在空中。

衣衫浸湿，冷风从衣领往里灌。元浅久久得不到回应，只觉得身冷，心也冷。她讲手中的舍利子小心翼翼的放进衣服中最贴近心口的位置，并紧紧捂了一下胸口，仿佛那样心才不会疼。

楚暮吟这样的态度，无疑是拿刀刃一道一道凌迟她的心。

谭心躲避不及，值得攥着袖子挡在头顶，这样也是徒劳无功。他心中咒骂这愚蠢的六公主，都是她害得他在这雨天里被浇！

不知站了多久，站的腿脚发麻，元浅才抬起头，直勾勾看向面前的院子。她眼神空洞无波，喃喃道:“楚长风，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答案她当然心中也有数……毕竟楚丞相也说过她不配他的儿子。

雨下的倾盆，雨点毫不怜惜的打在梨叶上，朵朵梨花饱受摧残，梨枝被压的弯了腰，却仍是倔强颤颤巍巍想要再度直起。

只听一声重物落地般的闷声，伴随着男子急急的叫唤:“殿下殿下！来人啊，殿下晕倒了！快来人啊！”

白嫩梨花被打落枝头，飘飘落地，溅起水花，惹上一身泥泞。正如那脸色苍白的女子，身上衣袍泥点遍布，发丝凌乱黏在脸上……体温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