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不再犹豫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愿它不会再打扰到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萃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张力挂了电话,再也睡不着了。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映着普希金这首《我曾经爱过你》。

高中时候,张力曾经着魔一般喜欢过诗歌。他曾幻想过自己成为一个诗人。当然,幻想仅仅停留在了幻想的层面。

高考的失利,让张力彻底断了这个念头。他偏科偏得严重,数理化最差,文科最好。可是高二分班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到文科班去,只因为班上的一个女同学,是他深爱的人。

那个女孩是张力的初恋。此生第一次对爱情的尝试,全部付于了她。

张力记得,自己己几乎每一节课都要给这个同班的女生写一封信,写信成了他施展文学天赋的肥沃土壤。然而,这个女生的成绩也在不断下滑。因为她也会给张力回信，有来必有住。

当这个女孩子成绩滑落到全班倒数第二的时候,她的家长忍不住了，跑到学校来了解情况。

于是,张力的文学创作戛然而止了。这个女孩子转了学,留了级。

张力曾经费尽周折找到这个女生的地址,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她。结果,没过多久,那个女孩的父亲找到了张力家里,把信重重地甩在茶几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已经很多年不家暴的张力老爸,又一次动起了手,像一个大侠一样,把沾花惹草的张力打了个半死。当然,他老爸也付出了代价,因为一脚踢在了椅子上,居然骨裂了。

从那次开始,张力跟他老爸足足有一年多没有说话。

高中毕业,张力落榜了,没有选择复读,直接选择了参加工作。他讨厌学校那种教育的模式,只会把人变成应试的机器,所学全非所爱,就像跟一个讨厌至极的女人谈恋爱,即便有了结晶,又能如何?

张力喜欢读书,尤其喜欢老师们痛斥的“无用之书‘,谁越是说这本书有问题,他就越好奇,中了邪似的找出来看。无所不看,却又无一精通。

自从掉进书的海洋里,张力从来就没有专一过,不停地被这样的那样的故事或文字所诱惑。

就诗词而言,他喜欢李白,喜欢苏较,喜欢辛弃疾,喜欢普希金。他所喜欢的,是浪漫,是自由,是悲天悯人的情感。

这一生,宁愿死如夏花般绚烂,也不愿享受静如秋叶般的平淡生活。生命,就要肆意张扬,就要喷薄如阳。唯有跌岩起伏,才不枉世上走一遭。

张力不知道他的叛逆源于何处,但他十分享受这种不羁。就拿音乐来说,从小受妈妈的影响,他喜欢古典乐,喜欢把自己扔进浩瀚的古典星空,去感受那片天空的美好。

贝多芬、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威尔第、莫扎特,这一个个璀璨的名字,都是他的挚爱。然而,很多时候他又特别喜欢欢肖邦,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觉得,只有肖邦可以在夜晚把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打开。

可是，张力曾经又有一段时间，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摇滚乐。那种痴迷癫狂，简直无以复加。曾经有多少个不眠之夜，他是靠着酒精和摇滚乐度过。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永世难以忘怀。

夜晚,真的是个神奇的所在。张力想,黑夜没有给他黑色的眼睛,他却不停地寻找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是自我检视的时候。这是在白天做不到的,人们穿上了衣服,戴上的面具,哪里能够看得清自己。

如果夜晚喝了酒,那就更加会把自己,那个最本真的自己,显露无疑。

酒精的作用,就是扒光虚伪,赤裸裸地面对自己。尼采曾经不止一次赞美过酒神狄奥尼索斯,是他让人类充满了创造,是他鼓励人们超越自我,最终达到“超人”的境界。

昨天晚上,下着雪,1799的伏特加很纯。张力很满意昨晚吃饭的咖啡馆,有普希金,有高度酒,有古典乐,有巴洛克建筑的独特魅力。唯独进憾的是,没有陈艳,甚至连电话也没有接。

如果不是陈艳,张力是不会喝多的。她让他无法控制好自己,尽管这些年来,参加工作之后,张力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感感。可是遇到陈艳之后,他又沦陷了。

长这么大,张力只喜欢过两个女孩子。一个是高中的那个,一个就是陈艳。如果说,高中时候的的爱情是朦胧的,甚至有些盲目的成分,或许更多的是投射了自己的幻想。那么,这一次遇到陈艳,他清晰地听到了内心的呼唤。难以名状的感觉,遇到了就是沦陷,那颗心根本不听理智的管束。

张力躺在床上,任思绪飞翔。只是,飞来飞去,还是飞到了陈艳这里。

难道,自己的心就是陈艳放飞的鸽子?自带了回家的基因。

陈艳,是张力绕不开躲不过的那座山。可是,已经两天联系不到她了。这是怎样的一种黯然神伤!

那个常磊,张口就说要十万块钱。陈艳真的欠了他那么多吗?如果是这样,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落荒而逃?若干年以后,回想起来,放弃追求自己心爱的女人,只是因为十万块钱?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可让英雄气短的,又何止是儿女情长?还有那铜臭滋味!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这讲的是气节。但秦琼卖马的凄凉,又是谁能够理解呢?

“店主东带过了黄骡马,不由得秦叔宝两泪如麻。”这两句京剧唱词,张力是无比熟悉的。小时候住在爷爷家里,总听老人家跟着收音机哼唱。

秦琼再窘迫,好歹还有匹黄骡马,自己有什么呢?张力下意识摸了摸胸前那块羊脂玉。

这块玉是爷爷小时候戴过的,有一年张力过生日,爷爷便传给了他。据说,这是个老物件,爷爷的爷爷就戴过了,想来至少也是清朝年间。

古有秦琼卖马,今有张力卖玉?张力想到这里,心不由地动了起来。这也未尝不可啊,只是不知道可以值多少钱。卖了这块跟随自己十几年的玉,换了陈艳陪伴自己,并非不是一个可行之策。

想到这里,张力来了精神,骨碌一下翻身起床,换好衣服出了房间。

爸妈早已经去上班了,早饭还是留了的。张力这个时候感觉到了饥肠辘辘，奔向厨房拿出留好的早饭,胡乱塞了几口,便忙不迭地准备出门。

关于卖玉,张力已经拿定了主意,想好了地方。一个高中同学黄晓华,他家里就是开典当辅的。这个行当,自古就有,只不过建国以后便销声匿迹了。这些年,随着经济搞活,又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张力出门前,忽然想到昨晚爸妈好像告诫过他什么。那应该是把他1799 接回来,在家里好一顿训斥,大意是不准他到处瞎混,今天必须上班吧?记不大清楚了,管它呢。张力现在心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块玉,只有陈艳。

张力吹着口哨出了门,他这个时候是洋洋得意的。一方面,找到了帮助陈艳解决问题的办法;另一方面,他也满意自己的洒脱,跟着感觉走,抓住命运的手,这样的快意,像不像回到了曾经的江湖!

很快,张力打车来到了市区西面的琉璃街。这一代是政府规划的古玩市场,颇具规模,若干个典当行也散布其中。大概他们也把握好了商机,指不定什么人典当的物件里,也有古董,那就是发财的好机会。

靠着一路打听,张力才找到同学黄晓华家里开的典当行。这个黄晓华高中毕业之后,便子承父业做起了典当,这些年还算顺风顺水。这就更加证明了张力原先的看法,应试教育无用论,谁说考试考得分数高就一定有出息。人生在世,只要你肯学习肯努力,哪里没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