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是谁在唱歌

电车很小，小杂毛大大的个子蹲在前面非常挤，一头小卷毛乱飞非常的挡路。

“老师，我累，为什么不再扫一辆？”

“穷。”

晚上风刮的大，而且很凉，刚到胡同口就开始下雨。我想起了放在院里了晒，准备拿来泡茶的桂花，拎起大褂下摆就开始狂奔，也不管那小杂毛跟不跟的上了，比起他还是我那些上好的桂花比较重要。

手忙脚乱的把淋的半湿的桂花收进屋，我便倒在了太师椅上。琉璃镜片上全是水，视线一片模糊，头发衣服黏在身上。

我找了一片软帕，撩起衣摆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擦着眼镜，如果耳边没有小杂毛喳喳个不停的声音就更好了。

我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屋子里乱窜。

雨声大的骇人。

我闭上眼，轻轻的擦拭着镜片。

我想起了钱莱。

「四岁的小姑娘刚从乡下被接过来，怯怯得拽着钱先生的手不肯放开，但对新鲜的一切充满了好奇。而且，她能看见我。熟了以后小姑娘就经常趁着钱先生开会，上课的时候带着我的实体在城里到处乱晃。我问过她自己一个人怕不怕。小姑娘笑起来一口白牙信誓旦旦地说，不怕！」

睁开眼，钱莱的幻影跟眼前的虚影重合有分开，眼镜不在手里，被放在了桌上。

“老师，我刚才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喊醒你，然后老师你就醒了。”小杂毛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晃着腿笑着看着我，手里拿着一支开的正好的粉白月季。

我刚才睡着了？我眯起眼，冷冷的看着他。

“啊，这个给老师。”他越过桌子将花递过来，丝毫没有摘了别人家花后被发现的窘迫。

我没理他，伸手去摸眼镜。

他又靠了过来，一把把我的手摁在了桌子上，他撩起我湿了的长发，将花别在了我的耳后，手指温热轻轻蹭了一下我的脸颊。

他又笑了，笑得非常灿烂有些讨好地说：“果然很适合老师。”

「我弄了月季回来，听说是粉白的，我想一定特别适合先生你。十来岁的小姑娘了还跟小时候一样，会为我着想，会找我来要奖励。」

我用力闭了闭眼最后把月季拿了下来放到桌子上，胃里有些恶心。

“老师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老师你回答一下我呀，你脸都白了。”小杂毛又开始说个不停。我摁住胃忍着难受，甩上了门把他关在了卫生间外。

等我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时，小杂毛捧着手机蜷在椅子上，身上的T恤已经干了，一头小卷毛又炸蓬的顶在头上。

我去卧室找了一身干净的，大了一些的衣服扔给他后，对着卫生间的方向扬了扬脸，示意他去洗澡。

他放下手机愣了半晌，才抱起衣服站起来，还顺手又把那月季插到了我的耳后。

“——美丽。”他说了洋文，紧接着说了个词。他轻轻捻起我的一缕长发放在手里玩弄着，碧蓝的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但是他有些轻挑的动作让我非常难受。

“滚。”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压着心中的怒气说了这个字。

他像个委屈的孩子，岔岔的收回手拎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月季开得那么好，被他折了，小姑娘知道了会难受的吧。我找了个瓷瓶把花养在了里面，接着挑了点没被淋湿的桂花，沏了壶桂花茶，我犹豫的看着柜子里几块一斤的冰糖和上好的蜂蜜，咬了咬牙取出蜂蜜往茶壶里舀了一小勺。

“哇老师，很好闻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探着头闻着。“这里面泡的是什么？好好看。”

我把茶杯塞给他让他尝尝怎么样。

“唔甜甜的，不过没有可乐好喝，有冰块吗老师？你在这种热热的天气喝一点凉的东西真的很舒服。”

很吵很吵。

“不好喝就放下。”我端着茶，非常想踹他一脚。

他一边喝着一遍吐槽个不停。我放下茶杯闭上眼。

刚洗了澡清清爽爽的在带着微微的晚风，很舒服，我试图用茶香和细细的雨声抚平我内心的波涛汹涌，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困了，我好像又睡着了。

有人在唱歌，虽然听不懂唱的什么，但能听出来调的是温柔的。

我恍惚地睁开眼就见小杂毛捧着茶杯坐在门槛上，原本理应宽松的长衣长裤套在他身上就有点显小，小卷毛也乖乖的，原来他不说话的时候也没那么烦人。

我看了看墙上的摆钟，快12点了，太晚了该休息了。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小杂毛一哆嗦，被子里的茶直接泼了出去，他的脸上带着绯红，眼神有几分迷离。

不会给吓掉魂儿了吧？还是说淋了雨冻着发烧了？

我伸出手去试他的额头，不烫，但是他的脸却更红了。现在的小孩都奇奇怪怪的吗？

“刚洗干净，坐这儿也不怕潲一身水。”

他好像没听懂我说的话，懵懵的看着我。

“我的意思是坐在这里容易把干净的衣服弄脏，容易感冒。”我又耐心的解释了一遍，他听懂了，站起来看了一眼被雨水冲走的桂花，进了屋。

我给他铺了床，努力尽一个主人应尽的责任。他不知道为什么，听话的很。

我觉得还是刚才把魂儿吓掉了，不过洋人不信这吧，我拉着他去喊魂儿是不是会被当成神经病？算了，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