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梦一

　　古坟堆附近有不少修士在徘徊，希望能守株待兔。有大胆的挥舞着召邪木，却只召来了一群身穿寿衣、哭天抢地妇孺魂魄。

　　枕尘瞧着有趣，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江澄扫视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答：“怕是想召出食魂兽、煞一类，不过修练不到家，徒增烦乱。”

　　英雄所见略同，枕尘想的和他差不多，大致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威胁，两人又匆匆去了天女祠。

　　天女祠是这山上的一个石窟神祠，供的是一尊天然的天女石神像。数百年前，佛脚镇一猎户入深山，发现了石窟中一块奇石，近丈高，天然所成，竟极类人像，四肢齐全，作舞动之姿，更神妙的是，石像头部五官依稀可辨，乃是一名微笑的女子。

　　佛脚镇镇民大以为奇，认为这是集天地之灵气的一块神石，还自发编出了许多传说。什么有一位仙君暗恋九天玄女，为解相思之苦照着玄女形貌刻了一尊石像，玄女发现后震怒，未完成的石像只得不了了之；还有什么玉皇大帝有一个宠爱的女儿，早早夭折，玉帝对爱女的思念凝成了这尊石像。五花八门，内容之丰富花样之繁多，令人瞠目。这些从他们口里流出的传说让他们自己也信服了，便有人将石窟改为神祠，石台改为神座，奉石像为“舞天女尊”，并常年供奉香火。

　　枕尘听到这只笑的肚子疼，过了好一会才跟江澄说道：“你怎么看待这事？”

　　江澄眉锋一凛，如紫电桀骜、寒霜冷冽。他说：“只怕是养出了一个邪神。”

　　是的没错，是邪神而不是野神。野神不一定是邪神，但邪神一定是野神。

　　世间万邪，多半是野性难驯，让人给养出来的。

　　枕尘对此深以为然，并且为此深信不疑。

　　石窟内部开阔如一座二进庙宇，那天女像立于中央。乍眼一看，果然极像个人，连腰肢都可说得上妙曼。走近些细看，就粗糙了，但天然造物能类人到如此程度，足以令人啧啧称奇。

　　供台上有凌乱的残烛和厚厚一层香灰，供品果碟里发出腐烂的甜味。一进门枕尘就闻到了，当即皱眉，跑到一边去了。

　　江澄拿他无奈，只能自己上前，左右打量着这尊石像。

　　天女祠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像是一些心存幻想、不肯罢休的人多的是，有些找来了这里，有些去了别处，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江澄不去看他们，他们却看到了江澄，一个个上前招呼：“江宗主。”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江澄侧目，这才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姑苏蓝氏，蓝景仪。

　　在仙门百家里，云梦江氏应该算是个奇葩。江澄身为江枫眠的嫡系传人，却不肯继位，在大典当天留下一封信跟着枕尘一块儿跑了。这事是过了虞紫鸢的首肯的。因为仙门百家里，只有江家一直平平无奇、永远没有长进着，虞紫鸢觉得江澄还小，没必要那么早就接手江枫眠的烂摊子，所以听到江澄的话的时候她是欣然同意的。

　　而枕尘呢，身为云梦江氏的大弟子、江澄身边最亲密的一个人，在大典当日也真是没有图谋，就那么跟着江澄一起跑了。换作别人，很难不给自己谋划些什么。

　　只可惜两人并没有逍遥多久，三年前一个被迫成为宗主、一个被迫成为家臣。要不怎么说是朋友呢，作为家臣的枕尘压根就没有家臣的样子，一个劲的撺掇着江澄和自己“离家出走”，江澄倒也如他所愿，时不时会借由一些名头顺势离家几次。

　　江家总不能没人管。枕尘是家臣，不会管；虞紫鸢不愿意管；江枫眠又能支撑几次呢？所以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妥协了。

　　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合自己的意那就是好的。

　　所以，不择手段也好，说他心脏也罢，江澄都不会放在心上。枕尘自然也不会特地拿出来跟他说。

　　不管是作为家臣还是朋友，枕尘都很给力，从不给江澄添乱。作为家臣，他为江澄出谋划策、冲锋陷阵，作为朋友，他和江澄嬉笑怒骂、清扫那些碍眼的东西。

　　他和江澄没那么不负责任，合力管理整顿了江家两年后才去云游四海，剩下的全交给江枫眠和他的亲信了。

　　至于虞夫人？还是算了吧。人家早已经回眉山和兄长团聚去了，江家的事情还是别拿来烦她了。

　　不过不代表只有江家会有奇葩，蓝家也有，就是眼前这个蓝景仪，一个四千条家规都无法束缚的男人。有着“云深花开”的美名。

　　别误会，这四个字翻译一下就是——云深不知处一道靓丽的风景。

　　他会一边跑一边大声跟你说：云深不知处不可疾行，云深不知处不可大声喧哗。

　　可以说是明知故犯。

　　但他却是蓝家的得意门生之一（话说这称号是怎么得来的？）大雾。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是蓝家的一个小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