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峰回路转

清晨是忍受了一夜孤寂的旅人，有闲愁更与何人说？朝阳缓缓而升，带着柔软又温暖的颜色，燕云祁的马车路过了洛阳城边的难民营，在官道上隐约看着炊烟袅袅，而安若依偎在他身侧，沉沉的睡着，她像是很累，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眼含春情，若儿开始接纳他信赖他依靠他了真好，仿佛他这才知道什么是人间烟火。

　　为了不惊醒安若马车放慢了速度，等到他们一行人回到了太子府已经是天光大亮了，燕云祁不舍的吵醒怀中的人儿，小心翼翼的抱着安若送她回了房间。

　　安若嘴角微微上扬，他也不戳穿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无非就是想偷懒跟自己撒娇而已。

　　一路之上下人们行礼问安，燕云祁不假辞色，抱着安若径直回了安若的院子。

　　“舍得醒了？”燕云祁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顶。

　　“殿下孔武有力，您的胸膛又是让人那么想依靠，若儿自然想多霸占一会儿了。”安若的小手托着燕云祁的面颊居然坏心眼的揉了揉。

　　“大胆小妮子……”

　　“殿下这些天辛苦了，整个人都憔悴了，眼下都有乌青了，要不就在这里歇歇？”

　　美人相邀燕云祁几乎是脱口而出就想答应，没想到峰回路转美人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不妥不妥，殿下还是应当先去进宫面圣，这毕竟关系到殿下仁慈的名声。”

　　燕云祁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让自己清醒些:“若儿是添香的红袖，是女中诸葛，更是孤的解语花。”燕云祁还是在安若的唇上啄了一下:“啧，秀色可餐，诚不欺我，孤现在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殿下哪里学的油腔滑调，再这样取笑我，就不让你进我的院子！”安若取下鬓边的海棠簪轻轻的敲了一下燕云祁的脑门。青丝如泻，华美夺目的令人窒息。

　　“垂死病中惊坐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燕云祁语无伦次的说。

　　“……这是一首诗吗？”安若笑道:“殿下快去忙吧……”

　　安若这边倒是温存小意，小雪呢也是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夕颜是魔族法力不俗自然不会没精打采，她依旧是不动如山的守在安若的院子里克尽本分。至于吹了一路冷风的安阳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小雪倒头就睡，夕颜惜字如金，她就无人问津了，别人也不知如何安顿她，可是看着她破破烂烂的衣着，转念一想可能是主子们善心大发捡回来的叫花子吧。

　　“喂，那个叫花子，说你呢！”苏茉身边伺候的花蕊看到脏兮兮蓬头垢面的安阳嫌恶极了。

　　“叫花子？”安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居然敢这样辱骂我！”

　　“哼，到底是山野愚民半点规矩都没有，这太子府岂是你能随意走动的？我们苏良娣身怀皇长孙，良娣平日里最喜欢在这里晒太阳，可是这里被你这种污秽的粗鄙之人玷污了，若是冲撞了良娣，你担待不起！”

　　安阳红着眼眶，这种话似曾相识。曾经在宫里小雪就是这么狗仗人势跟自己耀武扬威的。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这么没规矩，还不速速退下？”花蕊见安阳好像魔怔了一样愣在原地，恍然大悟:“你，你该不会是个贼吧？”

　　“来人呐，抓贼啊！”花蕊高声叫道。

　　太子府的家丁小厮都围了过来，突然有人认出安阳是跟车夫一起进来的哄笑一声:“花蕊姑娘，小的见过这个女人，她是早上跟着太子殿下的车夫一起进来的，没准儿是那厮老家里的婆姨。”

　　花蕊这才轻蔑的:“切，配下人都不够格。”

　　小雪终于睡够了，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走了出来却见到院子里围了这么多人:“你们在做什么？”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雪姐姐啊，这人你带回来的？也忒没规矩了吧，苏良娣再过一会儿就该来晒太阳了，这么一个有碍观瞻的东西，姐姐就让她四处乱跑不成？咱们太子府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显贵万一冲撞了……您担待的起吗？”

　　“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爱操心可是会秃顶的。”小雪嘴毒，明知道花蕊发量薄她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头发，猛的被人揭短她恼羞成怒:“你……”

　　“苏良娣的规矩也不是让你无事生非吧？”小雪挺直腰板回瞪花蕊。

　　“哼！”花蕊气鼓鼓的离去。“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小雪旗开得胜心情还是不错的，看着安阳就更有优越感的训斥:“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把衣服换了，赶紧干活去？你以为你是谁啊，来太子府享清福不成？我告诉你，既然主子把你交给我了那你的一切都是我说了算，不过就你这资质做个下等奴婢都勉强，这样吧我也不难为你，平时你就做做洒扫，洗衣服这些有手就会做的事儿吧。”

　　安阳咬着嘴唇不甘的瞪着小雪。小雪轻蔑的笑了:“怎么，不想干？可以啊，那就请吧。回去继续过你那苟延残喘的日子去吧。”

　　安阳只能忍耐，她拼命的劝解自己若是不忍这一时，她哪里有机会整垮南乔萧艾那对狗男女！反正粗活累活她都做过了，最起码小雪没像高雪那个贼婆娘让她洗茅厕真是让她松了口气。她换上了太子府下人的衣服，却也是小厮穿的衣服，太子府丫鬟不缺也没人愿意把自己的衣服匀给安阳，生怕惹上晦气。她只能穿着肥肥大大的衣服在院子里扫落叶。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落叶实在是太多了，扫了落落了又扫，她只能一刻不停的干活，快两天水米未打牙了她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她又累又饿就偷偷歇了一会儿，却被小雪给撞见了。小雪拿个鸡毛掸子劈头就是一下，打的安阳额头都肿起来了。

　　“你干什么！”

　　“在太子府不听命令，玩忽懈怠杖责二十。”小雪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是存心整治她:“我这念你是初犯只是小惩大诫一下而已。”

　　安阳有理说不清，只能放软态度:“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又冷又累又饿，实在是没力气了……”

　　“我看你是又懒又馋！”

　　“我从昨天到现在，别说吃饭了水都没喝一口，就算是拉磨的驴也要给口吃的吧，太子府就能随便草菅人命吗？”

　　“还学会顶嘴了。不过既然你以驴自比，取悦了本姑娘，就网开一面给你水喝。”小雪眼珠一转去了后院，把雪绒喝水的碗给拿了过来。那雪绒是安若养的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温顺可爱，小雪拿了它的碗小家伙困惑的歪了歪头看着小雪，粉嫩的小舌头还在她手背上舔了一口。

　　“雪绒乖啊，这个碗姐姐有大用，一会儿姐姐给你拿肉干吃。”小雪端着碗给安阳送水。

　　安阳真是渴极了，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

　　小雪笑的开心:“哈哈哈。以后你就跟雪绒商量着来，谁先用这个碗吧。”

　　安阳就是再蠢也知道小雪这是侮辱她，她猛的摔碎了碗，一副跟小雪拼命的架势，小雪却不慌不忙的说:“我提醒你最好想清楚了，上一个在府里生事的可是被挑断了手脚筋被发卖的呢……”

　　安阳就是纸老虎，一吓唬她她就老实了。

　　“还是好好干活吧，别说我没提醒你，活干不完，狗食你也吃不上！”

　　苏茉房间内——苏茉满腹委屈的等待着太子殿下来这里看望她。

　　“花蕊跑到哪去了？”

　　花容给她倒了茶:“奴婢不知。”

　　苏茉秀眉深锁:“殿下呢？不是说殿下的伤好了大半吗？这些天太子妃寸步不离的照顾殿下，我都没有靠前的机会。”

　　花容欲言又止

　　“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

　　“回良娣，太子妃回了湖心小筑，说是不再过问府里的事宜。”

　　“太子妃怎么了？”苏茉发自内心的问，毕竟她心里明白，那天在宫里是洛凝挺身而出救她一命。

　　“还不是——因为安良娣回来了。”

　　“安若？”苏茉小声道:“她不是……死了吗？”

　　“奴婢也不知道，反正早上好多人都看到了太子殿下抱着她去了她的院子。”

　　“狐媚子！”

　　一直作陪默不作声的苏颜思忖了片刻说道:“妹妹稍安勿躁，我仔细听来这些事儿对你有益无害。”

　　“那个安若就是个狐媚子，整日整日的霸占着太子……偏偏人家出身尊贵，我如何相争……”

　　苏颜喜上眉梢:“妹妹，这就是你的翻身仗啊。”

　　“此话何意？”

　　“您想，太子妃阴差阳错的给安良娣发了丧，那么她就没有这层身份的倚仗了，太子妃性子又寡淡不问俗事，这府里真正当家做主的女主人，就应该是你啊。”苏颜见她听进去了，继续劝说:“既然知道安若最得殿下心思，那你何不与她交好借东风自用？”

　　苏茉想了想:“姐姐说的有道理。”苏茉觉得事不宜迟，她亲自下厨做了一道暖胃汤。这汤小火慢炖了一个多时辰，苏茉吩咐人先给湖心小筑的洛凝送一份去。

　　“记得把盖子盖好。快给太子妃送去。”

　　“是。”

　　然后苏茉又带了两份汤去了安若的院子里，想着哪怕能见到太子殿下的面也好。结果没成想她却扑了个空，殿下已然进宫去了。

　　安若知道她如今没了身份倚仗就是个普通的侍妾，她向来能屈能伸，屈膝给苏茉行礼:“妹妹见过姐姐。”

　　苏茉心里委屈，安若都没有尊称自己可见也没有多么安分。

　　“妹妹不必多礼，妹妹经历此番浩劫，劫后余生必定还是心有余悸吧？

　　“幸得殿下不弃，妹妹安然无恙，多谢姐姐记挂。”

　　苏茉看着安若心里嫉妒的很，得天独厚的美貌，一流的身材，尊贵的出身，太子殿下专房的宠爱……这一切都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殿下对妹妹的好，真是羡煞旁人。只是妹妹专房之宠，怎么这肚子就一直没见动静？”苏茉直言不讳。

　　小雪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苏茉算什么出身，吃了几天饱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实在是跟安阳一样拎不清自己的位置。“苏良娣说的极是，我家……我家夫人专房之宠，可不是什么位份就能决定的。既然是既然是专房之宠，有子嗣也是迟早的事。就不劳您惦记了”

　　小雪出言顶撞，安若皱眉，这小雪锋芒毕露迟早要吃亏的，所以她连忙呵斥她:“住口，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夫人，明明就是她没安好心嘛，您可别给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骗了去，没准这汤都不知道是什么名堂呢。”

　　苏茉柳眉倒竖，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怀疑我下毒不成？”

　　“奴婢可没有这么说，只是我们夫人自小肠胃就弱，从来不吃外面的东西。”

　　“小雪，住口！平日里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还不出去，再敢出言不逊，就把你逐出府去！”安若连连给苏茉赔不是，更是把那还冒着热气的汤一饮而尽。“姐姐的手艺真好，以后还请姐姐不吝赐教。”

　　苏茉冷哼了一声:“不敢当！”然后赌气离去。

　　小雪也委屈的不行，人走了以后小雪一时情急都唤出了当年的称呼:“公主，她明显这没安好心。不就是仗着自己怀有身孕跟您臭显摆吗？跳梁小丑！”

　　“你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眼下是什么情况，适合跟别人树敌针锋相对吗？”

　　“这有什么嘛。太子殿下的心在您这里。”

　　“呵，感情这个东西很脆弱的，若是一味地恃宠而骄，很快就会被厌弃的。以后说话要分清场合，不然我真的不容你。”

　　“好了啦。知道了就会教训人。”小雪嘟囔:“不过话说回来，您和殿下在一起这么久，苏茉如何能比凭什么她就能怀上殿下的子嗣。”

　　“谁知道呢，你出去把夕颜给我叫进来。”

　　夕颜头一次独自一人在内室近身伺候，对于她来说安若弱小的就如同蝼蚁，只是魔尊要保护这蝼蚁而已，所以她打心眼里对她也没有多尊重，所有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听命行事。

　　“见过主上。”

　　安若开门见山:“你家公子为何让你在我身边？究竟意欲何为？”

　　“护您周全。”

　　“就这么简单？”

　　夕颜默不作声。

　　“我也不难为你，你过来我有事要你做。”

　　夕颜附耳过来，只是听到安若说话脸色突变。“您确定要如此？”

　　“他不是吩咐了，让你事事以我为先吗？你照做就是了。”

　　夕颜端了碗黑漆漆的汤汁给她，还是劝了一句:“您确定要这么做？”

　　“我这么做，不也是成全他吗？”

　　皇宫紫宸殿

　　燕云祁陪着陛下下棋，陛下执黑第一目就下在了天元的位置，燕云祁心里打鼓，陛下这是有意试探他，对于燕云裕的事情又避而不谈，他这犹如猛虎困在沙漠，有力气也使不上。

　　“太子怎么心不在焉？”

　　“没有，儿臣只是觉得父皇老当益壮，威势不减当年。”总之他是悬着一颗心和陛下下了一整天的棋。“到底是父王技高一筹，孩儿认输。”燕云祁拿了两颗棋子放在棋盘上。

　　“半目而已，算不得输，算是棋逢对手吧。”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孩儿还差的远呢。”

　　这父子俩就这么打太极，直到夜深了才直接出宫回了自己的府邸。

　　太子刚刚回去，就见到苏茉披着斗篷手里捧着汤婆子在等他回来。

　　“这么晚了，茉儿怎么等在这里？”

　　“茉儿许久未见殿下，甚是思念，茉儿知道帮不上殿下的忙，也知道殿下公务繁忙，不敢打扰，所以就想着在这里等着，看到殿下安然无恙，妾身和孩子就都安心了。”

　　燕云祁看着挺着大肚子等着自己的苏茉，不禁有些愧疚，这些天他都把她忘到脑后了，汤婆子也凉透了，她必定站在这里很久了，怎么能不动容？

　　“孤知道茉儿最温柔知礼，是最懂事的。”燕云祁弯下腰把耳朵贴在苏茉肚子上:“让父亲听听，小捣蛋有没有折腾你娘亲。走，我们回屋。”

　　突然，小雪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不顾礼数的抓了燕云祁的衣摆:“殿下救命，救救我们夫人，夫人快不行了……”

　　燕云祁犹如离弦之箭甩下苏茉就闯进了安若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