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艾刚刚走出中府屋门,就听见杯盘碗盏摔碎的声音,外面伺候的丫鬟仆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萧艾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安阳被他安排在西厢房的一个小跨院,身边跟着两个十四五岁的使唤丫头。一起住在那里。不过安阳看着这里倒是隐约有点平衡,毕竟她虽然长在宫里可是不受宠,住的地方还比不上萧艾给她的小院子,她生母就是茶水房的丫头,自然是和其他的宫女住在一起,因为她生母偶然被陛下临幸,那通铺的丫鬟房就给了她生母居住,后来就是她安阳的存身之所。萧艾过来看她,听她悲悲切切的说着自己的身世:“我从来都无依无靠,直到遇见你……”
安阳看到萧艾就总是会大吐苦水,萧艾也只是礼节性的点头听她说着。伺候安阳的小丫头玉儿走了进来,十四五岁的丫头,面孔干净五官端正,她一身翠色的裙卦,只是簪着普通的绒花,可是她走进来,仿佛春风拂面带来了生机。“王爷,王妃娘娘身边的桃儿姑娘过来请您,说是王妃有事相商。”
“她人呢?”
“门外侯着呢。”
安阳到底积习难改,霍然起身:“她要干什么!”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不妥,然后顺势做出害怕的样子:“她要,王妃要把我赶出去对不对……”
玉儿一愣,这姨娘怎么一副惊弓之鸟一样,真是上不得台面。所以她求助的目光看向萧艾,“王爷……要不奴婢去回了桃儿姑娘……”
“不必,本王索性就去看看毕竟事情总要解决。”
安阳急急的拉住他的手:“王妃她……”
“别怕,有我在。”
萧艾随桃儿去了东厢房南乔的卧房。一进门,南乔就扑过去抱住了萧艾,她肩膀小小的浮动,轻声抽泣,萧艾心就软了:“别哭啊,好了怪我怪我话说重了……”南乔这才擦了擦眼睛,笑脸相迎,微红的眼眶姣好的面容,有时候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抱歉,是我失态了。我只是一直觉得置身梦中,梦中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切,我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这才发现,已经迷失了自我。”同样扮可怜的话南乔说的恰到好处,而安阳就过犹不及。“好在,我现在想清楚了,毕竟是我鸠占鹊巢,怎么说她也是……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好事成双,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我们郡王的纳妾礼不能太寒酸。”
“我也有不对。”萧艾坦诚的说。
“我和她这样见面也委实尴尬,不如行了妾礼之后,再……”
“如今你是王妃,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谢谢你包容这一切。”
“我怎么舍得你为难呢。好了,你先去看她吧,毕竟她有了身子,等我选了黄道吉日就行妾礼吧。”
萧艾走了之后,南乔呼了口气,思前想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纳妾?好啊,我让你纳妾!你就好好的等着你的大礼吧,萧艾你可真是不知好歹,连安若都承认了我,我纡尊降贵想扶持你个废物,没想到你朝三暮四,还想把安阳弄回来享齐人之福,还想把我踩在脚下!有你好看!”
按道理来说,普通人纳妾只要给了娘家彩礼黄昏的时候再有专人把女方送过去就是了。不过萧艾毕竟有这么个身份在这,多少讲究个排场,更加上他有愧于安阳。所以在本分之内给她最好的,只不过这日子实在凑巧,太子府的侍妾有孕被抬了侧妃,风头自然盖过了萧艾纳妾。
因为安阳有着身孕,所以萧艾陪着她吃了饭,就让她早早歇着了。至于南乔送的礼物那可真是一言难尽。说是纳妾礼,前面有太子比着,他自然不能越过本分更何况安阳人已经在府中,就是不想薄待她,才给她一个仪式,没想到迎新娘的时候,萧艾才发现有两个新娘,这大概就是南乔的礼物,他一语不发,熬过仪式之后,他就去了那个女人房间,他要问问清楚。萧艾推开门的时候,那女人正拎着茶壶咕咚咕咚的牛饮,折腾一下午渴死了。
“郡,郡王。”
萧艾定睛一看,这南乔给她送的是侍妾还是老妈子——这不是存心给他下马威吗?
“说吧,王妃都让你做什么!”
“郡王说的哪的话,自然是伺候郡王了。”那女人姓高,还真是人高马大的,叫高雪。不过是从前宫里伺候的粗使婆子,没想到最后居然又到了这里伺候。真是无巧不成书。
“你说话小声一点,安……小乔怀着身孕,正在休息。”
话说安阳那边,仪式过后萧艾只是跟她道了句辛苦就匆匆走了。他走以后他就蹑手蹑脚的在门口偷看,这才发现好像今天他还纳了别人!
“南乔你这个贱人,占了我的身份,还给我来这个下马威,以为这样我就能离开萧艾了?我到要看看你能玩什么花样!”
她偷偷跑过去,躲在门口偷听。
房内
萧艾严肃的警告高雪:“无论王妃让你打什么主意,你都死了这条心吧。回去告诉王妃,若是小乔和孩子有什么闪失,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啥善罢甘休不善罢甘休的,我啥也没干啊。”高雪这话倒是真的,王妃让她嫁给郡王做侍妾,这哪是侍妾分明就是替罪羊!高雪那个笨脑子能想到的就是郡王想纳妾,跟王妃闹僵了,用自己做替罪羊平息王妃的怒火,这叫啥来着,弃车保帅!
“郡王算盘打得好啊,什么坏事都推到我头上,我说咋抬举我做侍妾,咋的就因为我不好看屎盆子就扣我脑袋上?”
“满口污言秽语!”萧艾面露不悦。
“郡王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下做事做了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谁,王妃是谁!实话告诉你我也是在宫里伺候过得。今天我明告诉你,当谁的替罪羊都行,当她的办不到!”高雪当年也是被安阳欺负过连累过得。提起她很的牙根痒痒。
“放肆!”
“我还放五呢!”
安阳听着屋里萧艾跟高雪争执起来了,心里迅速盘算着,这高雪和自己有怨,必定会站在南乔这边。倒不如一并除去——她突然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没准能帮她大忙!
突然屋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你,你怎么敢!”
这屋里的摆设多数都是沈娴冰当初赐给他的,有些大的摆件就放在这屋里,丹歌院本就不大这间屋子也是临时打扫了给高雪住的。
安阳突然冲进去,她想着天助我也,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更何况这个孩子本来就不是萧艾的,迟早是个隐患,她留着孩子不过是给自己某个好出路罢了!
“郡王,你怎么了?”安阳闯进来的时候,萧艾额头上被飞溅的瓷器片划伤了,血珠顺着他脸颊流了下来,安阳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高雪一听,这一喊别人还不直接把她大卸八块?“好啊,你个没安好心的贱人!”高雪的气都冲安阳去了,她本想捂住安阳的嘴,怕她乱叫,可是忙中出错安阳重重的跌倒在碎瓷器片上——从她两腿之间,鲜血汩汩——“孩子……我的孩子……”然后她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萧艾连声呼喊:“请大夫,快请大夫!”
“不是我,不是我!”高雪没想到是这样:“是她陷害我!”
“你算什么东西,至于别人如此害你!来人,快来人给我拿下!”
小厮进来面面相觑,就高雪这体格子,咱小哥俩白给一样!高雪又拼命反抗,这屋里能砸的能扔的都用上了,家丁丫鬟都挂了彩。
萧艾再也忍不住,回身一个窝心脚踢在了她的胸口。萧艾虽然武功平平,可是人在盛怒之下那种潜能无限爆发,高雪被他踢到从桌子上翻了下去,撞到后面的柜子,柜子倒了下来压断了她的腿。
“郡王,大夫到了”
“把她卖到永巷做苦力!”萧艾最后红着眼睛抱起奄奄一息的安阳去看大夫。
太子府
燕云祁抬了苏茉的位份,他和洛凝成亲多年,说好听了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说白了就是敬而远之。这苏茉呢,人美又懂进退,温柔知礼燕云祁也挺喜欢她,这下她怀有身孕少不得抬举她。不仅衣食住行格外谨慎照顾,月例也是翻翻。安若也送了补品给她。燕云祁除了去探望有孕的苏茉,更多的就是泡在安若跟前,希望可以打动她。
此刻太子府花园中,百花盛开,他执着安若的手动情的说:“若儿真是我的福星。”
安若绝艳的面容略过一丝不解:“殿下何出此言?”
“你看,你才来了多久,茉儿就有了身孕,你说你是不是送子观音娘娘下凡?”
“殿下就会取笑我!”
皇宫御花园
今天皇后似乎是心情不错,带了贴身女官特意还叫了靖王和安宁一起游园。其实这些年,皇后对他要求严格,他也算颇有学识,只是对皇后太过畏惧又不会活学活用。
“这芙蓉花开的很好啊。”皇后娘娘只是随意赞了一句。
安宁侍奉在侧显得亲近些:“这芙蓉花若是制成芙蓉酥,也可以美容养颜,益寿延年。不过,岁月从不败美人,娘娘可不需要这劳什子。”
靖王在后面毕恭毕敬的陪着她们,心里窝火,这安宁真会假惺惺,抓尖卖乖出尽百宝让皇后娘娘偏向她!
“你倒会说话。”
“臣媳笨嘴拙舌,却只说实话。”
“本宫知道你乖巧。”皇后威严的轻唤:“云裕!”
“儿臣在。”靖王浑身一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几日闭门思过,也算你修身养性,娶妻娶贤,宁儿端庄稳重还事事替你遮掩着想,你可不能薄待了她。”
“是。”靖王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叫苦不迭,皇后娘娘对安宁偏袒无非不就是因为她曾经是二哥的女人么还说的冠冕堂皇。
“前日里你和太子起了龃龉,太冒失了。”
“儿臣知错。”
“贪饮贪色,难成大器。兄弟之间多亲多近,太子人品贵重一向得陛下器重,你应当见贤思齐。”
皇后敲打他。哪知他却半真半假的抱怨:“太子贵人事忙,这不侧妃又有了身孕闹得人尽皆知,乐不思蜀了……”
“你这口齿,不是很伶俐吗?”皇后语气加重。
“娘娘息怒,儿臣知错。”
“整日就知道怨天尤人,本宫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娘娘息怒!”
“娘娘靖王有口无心,宁儿陪您赏花吧。您看这芍药开的多好,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不如我们对诗吧……”安宁几句话这才让皇后转怒为喜。她们施施然走远靖王在原地如释重负。
“宁儿,靖王不堪教养,苦了你这我知道,可是造化弄人,本宫也无力回天,本宫对你偏疼,你也是个聪明孩子,本宫虽然贵为皇后,可……心里也总是空落落的。既然已经失去了儿子,总要抓些什么在手心,如今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明白吗?”
“臣媳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
“太子已经有了子息,可这苏茉的身份实在是太过微贱,若是你能有所出,陛下自当欢喜。起风了,回吧。”皇后吩咐着“林潇呢?”
“娘娘,今日不该他当值。”
本该休息的林潇只是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安宁。他把一枚簪子埋在梧桐树下,轻声眷恋的说:“生辰快乐。”
这人生,向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靖王出了宫,除了又赏了她一顿拳脚,然后又钻进万悦楼找乐子去了。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靖王口中叼着狗尾巴草,骑在枣红马上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招呼了狐朋狗友又去放浪形骸了。
“靖王殿下,请——”
“走走走,喝酒喝酒。今天本王请客。终于不用对着那老女人了!”
酒楼里有人议论纷纷“这像什么样子啊。”
“嗨,不知足呗。”
“这算什么新鲜事儿,我今儿啊,听到一件奇事。”
“说来听听!”
“听说那金陵郡王,被侍妾给打了!”
“有这等事儿?”
“因为什么呀,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还能为什么,善妒呗,听说啊那郡王同一天纳了两个妾,一个是因为在外面养了外宅大了肚子接回去的,另一个估摸着也差不多,但是据说奇丑无比,貌雄声巨!”
“那为啥娶她啊?”
“可能喝多了吧,别打岔。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长成那种德行,能是一般人么?”
“那泼妇,自私善妒,洞房花烛夜郡王就没理她。”
“要是我啊,我也不去!腿都吓软了”
“哈哈哈哈……”
“后来呢?”
“后来啊,听说那女人以前是做粗活的就活像个市井泼皮,痛打了郡王和那个妾室,把人家肚子都给打掉了!”
“毒妇,要是我早就把她沉塘了。”
“那郡王也不知道想什么呢,只是把她卖出去做苦力,没要她命。”
“老哥,你们说这事儿不对,我听的不是这样!”
另一桌的客人也掺和进来说:“听说这是郡王妃搞的鬼,你想想,自己的夫君偷着养别的女人,她肯定不好受啊。”
“男人三妻四妾,何况人家还是郡王,起码比靖王殿下对待安宁王妃好吧。”
“就是就是,前朝公主,还是个庶出的人家给你台阶了,居然还倒打一耙。”
“听说郡王都禁了王妃的足了。”
“嗨,操那没用的心。”
“就是就是,喝酒喝酒。”
太子府。
苏茉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幸福来得是那么突然,她有了身孕若是日后母凭子贵,一家人都能其乐融融,该有多好。这种时候,她很希望有家人的陪伴,她想起父亲恳切的哀求,想起姐姐的艰难处境就想接她过来,小住几日。为此特意她求过太子,又专门去请示太子妃洛凝的意思。洛凝只是隔着门道了句:“人之常情。”
次日,她的嫡姐就被软轿接进了太子府,从苏茉家里出来,一路上穿大街过小巷苏颜坐在轿子里,心里五味杂陈,听着周围议论纷纷,她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这么气派的轿子啊。”
“嘘,小声点,这可是太子府的轿子。”
“那,里面坐的是太子爷了?”
“这一看就是府里内眷的轿子。”
“也对,太子之前抬了侧妃!”
苏颜入了府,苏茉已经在屋中等候了。
“姐姐。”苏茉热情的迎了出来。
苏颜看着气派的府邸,雕梁画栋满心酸涩,还要行礼:“给良娣请安”
“姐姐这是干嘛,这里也没有外人。来,快随我进屋坐。”苏茉伸手拉着她进屋,苏颜木然的任她动作,嫉妒的火焰已经快要把她吞噬殆尽,她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平静在太子殿下到来那刻彻底崩溃。太子下朝之后听说苏茉的家人已经到了他就让人带些赏赐随他去了。
“给殿下请安。”
“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孤过来看看你,既然你们姐妹团聚孤就不多待了。”燕云祁吩咐伺候的人:“照顾好茉儿,有什么差池拿你们是问。”
苏颜整个人都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她甚至觉得苏茉是在折辱她!凭什么她一个庶出的丫头爬的那么高,太子殿下又那么英俊潇洒温柔体贴,看苏茉的打扮光鲜亮丽,珠光宝气,她呢,粗衣麻布,素衣钗裙,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
太子走了以后,苏茉拉着她:“姐姐,太子殿下给家里准备了很多东西,如今都是姐姐在父亲母亲跟前尽孝,所以我特意给姐姐准备了一份儿礼物。”苏茉诚心诚意的拿出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又给她量身定做几身菱花裙,衣料考究花纹惹眼。
“这样的衣裳,还是妹妹自己留着吧,平日里生火做饭料理家事,妹妹的心意。我愧领了。”
“姐姐居然要做这样的活计?姐姐你看,茉儿特意准备了银两,姐姐不妨请个佣人,省的姐姐辛苦,我出府一趟难如登天,家里都仰仗姐姐操持了……走,姐姐我带你去瞧瞧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