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中)

后来他眼看那白素贞爱上了许仙，两人断桥相会，浓情蜜意，他一心阻止，却被反问一句：“大师，红尘俗世里，难道就没有让您值得留恋的事情吗？”

“没有。怎么可能。我只想抛却七情六欲，往生极乐。”

但这个问题也着实烦恼了他一阵子。直到白素贞居然怀了孩子，他又开始怀疑自己二十年来的认知——那妖孽究竟还是不是妖孽呢？

小青开始学着白素贞，收起以前火爆的小性子，学着做一个文静的凡间女子。薄纱裙一套，绣花鞋一蹬，走路走成蛇一样婀娜；一双含笑桃花眼，两弯淡淡柳叶眉，樱桃小口还未张，就好像听见清脆的笑。她走在大街上，常常有男人热切的眼神，摔倒的、撞墙的、被娘子拧肉拧的嗷嗷直叫的。也有女人的眼光，是嫉妒的、隐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来吐口水。

她总是叫着要做人，礼数却又学不像样。坐下就坐成一滩软泥，吃饭只挑肉吃，看见竿子就想盘一盘。哼，蛇妖就是蛇妖。法海有时觉得这只妖孽蠢笨得可爱，不同于以往他收的任何一只妖。

没成想短短一月，小青就与贵公子张玉堂情投意合。两人眉来眼去，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还了得。我法海已经纵容了一对人妖结合，不能再给另一对机会。”

好在张玉堂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他消除记忆后快乐地与别人成亲了。张玉堂成亲之时，小青由爱生恨，一时魔气攻心，他若不阻止，必然酿成人间惨案，何况小青入魔后结局必然是灰飞烟灭。他被打的元神出窍，还是设法救下了小青。

不是特意要救的，只是化解魔气顺便而已。但自此之后，小青对他的态度却好了许多，还说要和他去做和尚，整日里烦着他。

就比如她爱学人家喝酒，酒量却不行。喝了酒在他边上撒酒疯，吐了他满满一个紫金钵，他洗了三天才洗去那个味道。

再比如，她老作弄寺里的小和尚。藏在米缸里、水缸里、僧房的房梁上，猛地跳出来吐信子，吓得小和尚直哭，他赔了好几块桂花糕才哄好。

再再比如，她偷吃老和尚煮的斋饭，肚子吃的滴溜圆，一条蛇把老和尚缠成了一条棍，直夸他做饭好吃。谁承受得起这个夸奖！金山寺里回荡着老和尚的尖叫。后来法海自个儿做了一个月的饭。

“法海啊，你自己带回来的蛇自己管！”老住持愤愤地说。

的确，金山寺里除了法海，别的和尚都拿她没法子。

她想做人，有她自己的一套。常常先是吹捧：“臭和尚，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和尚了……”吹的天花乱坠，旁征博引的。然后就嚷嚷要做人的方法，“你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个圣僧，妖变人这种事情你怎么能不会！”

法海知道小青很想做人，可不知道有这么想。有这个韧性，去修行早该得道成仙了。

一个和尚身边总跟着个娇憨俏丽的姑娘，不能不让路人侧目。不过这也算是化敌为友，了却一桩心事。

可心底里另一桩事，再也不能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