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奋斗史

　　高晞月绕过假山，柳色新新，树下苔藓披岩，若绿云覆地。周遭夹杂水光，弥漫进亭子里，氤氲一片晴绿。亭子里坐着一个人影，低眉信手续续弹，间或抬起头看一眼乐谱。

　　高晞月立刻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舒莲。脚步微微一顿，最终还是走上去，“你这里弹错了了，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琵琶！”

　　舒莲见了她来，似乎吓了一跳，“原来是高格格。我这粗浅技艺自然比不上你的，只是王爷喜欢听琵琶，我也只好多学一学了。”

　　高晞月嗤地一笑，露出三分不屑，“学的再好又有什么用，王爷还不是多去洗翠院！”

　　舒莲扬了扬唇角，“王爷不来，我也得打发打发时间啊。”舒莲将琵琶递与她，“听闻高格格精通音律，是琵琶国手，不知可否赐教？”

　　高晞月横抱过琵琶，轻轻调了调弦，试准了每一个音，才开始轻拢慢捻，音律如珠，仿若雨晴云散，陌上花开。

　　一曲而过，高晞月一双剪水秋瞳里盈盈漾着笑意，“我弹得如何？”　

　　舒莲情不自禁抚掌道：“真是无人能及！”

　　有了这一日的交集，舒莲顺理成章地以此为名目接近高晞月。高晞月对此也是欣然接受，某种情况下高晞月还是挺好哄的，毕竟她并没有多喜欢弘历，更多是一种“当年绛雪轩你为什么不选我”的不甘心。

　　舒莲投其所好，二人没多久就以闺名相称了。

　　这一日冬雪绵绵初至，高晞月向来畏寒，屋子里点了两个火盆还不够，身上还盖着一层锦被，手里捧着汤婆子，口中不住道：“今年的冬天怎么就那么冷啊。”

　　舒莲问道：“你这寒症颇为厉害，大夫怎么说？”

　　高晞月恹恹道：“我这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只能将养着。不然，日后怕是子嗣艰难。”

　　舒莲微微蹙一蹙眉，眉心便似笼了一层愁烟，低柔道：“我看你受罪心里也难受，怎地不让高大人私下里送一个懂医术的宫女来？也好在你身边时时照看啊。”

　　高晞月眼神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她一迭声地催促星璇，“星璇，你立刻传信给阿玛，让他给我送个医女过来。”

　　舒莲一面剥了橘子，一面说道：“对了前两日我去正院给福晋请安，正好遇见了富察夫人，见她身边还带了一位女娇客，据说是福晋同族的一个堂姐。”

　　高晞月奇道：“堂姐？那好端端地来咱们府上做什么？”

　　舒莲将橘子皮丢进炭盆里，睨了她一眼，“晞月，福晋嫁过来也快有一年了，这也每个喜信儿，可不就急了？”

　　高晞月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有气无力道：“那看来咱们是要多个姐妹了。”又看向舒莲的肚子，“说起来你伺候王爷也这么久了，怎么也没个动静啊？”

　　舒莲嗔道：“这我哪知道，左不过就是缘分未到罢了。”

　　高晞月也自觉尴尬，递了汤婆子给茉心，皓腕上的赤金翡翠莲花珠镯微微一闪，“这汤婆子都不热了，再给我换一个过来。”

　　舒莲眸光轻轻一闪，俶尔笑道：“天气冷，想向你讨教一下琵琶，这手腕都涩得很。”

　　高晞月嫣然一笑，发髻间的珠花钗珞玎玲作响，“教好徒弟饿死师傅。你已经练的很好了，王爷可不就是喜欢去你那里么？”

　　舒莲见她神色并无醋意，心下稍安，“所以我这徒弟就备好了礼来谢你来了。”她唤一声“白蘋”，只见白蘋捧着一个嵌螺钿的红木小匣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一颗颗黑色香丸。

　　舒莲道：“我知道你喜欢香料，但是又嫌弃冬日里焚香太闷了，所以特意搜罗了这些香丸，有玫瑰、百合、还有檀香，你可以轮着换，放进你的赤金翡翠镯子里。袖底生香，也是雅事啊。”

　　高晞月原本扬着的笑脸忽然就收敛了，眼睛里带着迷茫，看一看手中的翡翠珠镯，这是她入府那日福晋所赏下的，她除了沐浴的时候，平常都很少摘下。

　　高晞月疑惑道：“放进……我这镯子里？”

　　“是啊。”舒莲的声音如投石入水后的余音潺潺，“从前在内务府学规矩时就听说这对安南进贡的镯子设计精巧，内有暗扣，可放香料。”

　　可能是窗户没关紧吧，有寒冷的风拂到高晞月的面上，她无端端一凛，只觉拂面生寒。茉心将一个画珐琅三阳开泰纹手炉塞到她手里，替她暖上了，道：“原来是这样啊。奴婢们笨手笨脚的，怕坏了这精巧的东西，劳烦李格格打开这个镯子，咱们也可以开一开眼。”说着，直接将高晞月腕上的珠镯取了下来。

　　舒莲假作不知，“若不是我在内务府听姑姑们说起过，我也不知道。”说着取下头上的簪子，簪尖在珠镯上轻轻一挑，原本严丝合缝的镯子就打开了，往下一倒，只见从中掉出一粒粒的褐色珠子。用手帕托起，放到鼻端一嗅，道：“这是什么香？好像从来没闻过啊。”

　　高晞月看得惊疑不定，直直地盯着，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福晋赏的镯子，我和侧福晋一人一只。”

　　“你不知道？”舒莲眉目间颇有隐忧，似湖上烟波缭绕，“或许只是一些名贵的香料罢了。福晋她……”舒莲顿了顿，“福晋她可能也不知道吧。”

　　高晞月勉强笑道：“是啊，或许是咱们没见过的香料。”话虽如此，心里却打定主意将这褐色香料拿出去让阿玛好好地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