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春意盎然,桃花如沾雨般轻艳,柳色初新,满苑皆是鲜嫩欲滴的粉红青翠,明媚如画。
晏宁和陶蔓茵且说且笑,正好遇上了端贵太妃和敬德太妃,还有今日特意入宫请安的温仪。
晏宁向两位太妃行礼,又笑着向温仪道:“温仪姐姐好。”
温仪一身湖蓝色织锦缂花短襦,穿乳黄撒花石榴裙,身量窈窕,眉眼间十分娴静温文。她笑道:“德庆妹妹好,魏王妃好。”于是一行人穿花分柳,沿着太液池徐徐行走。
晏宁道:“温仪姐姐难得进宫一趟,怎么不带外甥来,端贵太妃可是日日想着呢。”
温仪柔声道:“诚哥儿夜里贪凉,有几声咳嗽,我就没带他进宫。”
端贵太妃问道:“可有大碍?”
“大夫瞧过了,并无大碍。”温仪细柔的眉眼轻轻一挑,“母妃不必担心,待诚哥儿一好我就带他进宫向您请安。”
敬德太妃劝慰道:“小孩子小时候都这样的,胧月小时候身子也弱,长大后才好些。”
说起胧月,敬德太妃难免郁郁不乐,众人忙把话题给岔开了。
众人行了一段路,却见灵犀从假山之后盈盈出来,轻盈行了一礼,眉目含笑地向众人请安问好。
晏宁笑道:“今日是怎么了?连一向不爱出门的灵犀姐姐也出来了?”
灵犀喜静,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琅华殿吟诗作对,听雨赏花。用晏宁的话来说就是“颇有几分痴性”。
灵犀穿了蜜合色的宝相花纹上衣,下穿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手挽披帛,整个人如弱柳扶风一般,不盈一握。她道:“春光难得,不可辜负。”说着,她又看向温仪,“温仪姐姐,方才我还远远瞧见你和姐夫,真真是一对璧人。”
端贵太妃道:“子毅也来了?”
温仪不解,“不曾来啊。”她问灵犀,“灵犀妹妹,你说的是谁?”
灵犀微一侧头,发髻上一支纤长的缠丝点翠金步摇盈然生光,“就是那位穿着月白绉袍的男子。”顿了顿,攥紧了手中的绢子,纤细的手指美若白玉,她又问道:“不是姐夫,那他是谁?”
“月白绉袍?方才我遇上了两位……”温仪轻轻一笑,眼波流动,“妹妹问的应该是光禄少卿郑云谦郑大人吧?”
“郑云谦?”灵犀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晏宁嫣然一笑,“灵犀姐姐这是?”
细柳轻斜,随风挑动无澜的湖面,亦挑动了灵犀婉转的心,她低下头,如粉荷露垂,带着娇娜之意。
晏宁道:“看来灵犀姐姐不单单是被春光吸引出来啊。”
端贵太妃笑得亲切,“好了好了,我也累了,温仪,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出宫了。”
温仪不动声色地划过灵犀羞怯的脸颊,淡淡笑道:“好,我过段日子再来给母妃请安。”
于是,众人各自回宫。晏宁携着陶蔓茵回慈康宫,见予治和予澈也在。
陶蔓茵迎着予治温柔的目光,白皙的脸庞染上一抹轻霞,柔顺地走到他身旁,道了一句:“王爷。”
晏宁正和予澈说话,扭头向沉鱼打趣道:“母妃你瞧瞧,予治这巴巴地过来请安,是怕我欺负弟妹呢。”
予治道:“你这张嘴啊,真不知道日后什么样的驸马能制得住你。”
帝姬不愁嫁,当初温仪也是被端贵太妃留到了十七岁才嫁出去。晏宁前面还有和睦、灵犀两位姐姐,她的婚事沉鱼早有安排。
予澈面如冠玉,很有谦谦君子的风度,见予治和晏宁嬉笑怒骂,十分亲近,不免有些羡慕。联想自身,又有些难受。
只因当年甄玉娆嫁与玄汾多年,膝下唯有一女,王嗣无继,而予澈生身父母俱都过世,他被育在平阳王府中多年,太后便下旨让予澈继嗣平阳王府,而太后亲子予涵继嗣清河王府。
甄玉娆虽然疼爱予澈,但随着年岁渐长,予澈渐渐晓事,还有沛国公和沛国公夫人是予澈名正言顺,抛不开血缘关系的外祖家,予澈对于自己的身份和未来还是有着紧迫的心理的。
毕竟,一来他只是继嗣平阳王府,玄汾还未给他请封世子;二来甄玉娆和玄汾还年轻,日后未必不能再生下一子。
所以,予澈在上书房里一向用功念书。予治对于这个堂弟倒是欣赏,所以今日也带着他来慈康宫。
待予治三人走后,晏宁说起方才灵犀之事,轻笑道:“真是难得一见她这么大胆,太后不是正要给灵犀姐姐挑选一位驸马吗?我看啊,灵犀姐姐是看上了那位郑大人。”
沉鱼斜卧在榻上,举了一柄玉轮慢慢在面上按摩,“问清楚人了吗?今日进宫请安,被皇上宣召的人可不少,别认错了人才好。”
“怎么可能会认错?”晏宁扬一扬手,腕上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便玎玎作响,“温仪姐姐都说了是郑大人……”话音未落,晏宁突然想到温仪似乎说起过穿着月白绉袍的男子有两个,一个是郑云谦,另一个是……
脑海中回想起同样穿着月白绉袍的予澈,显得风姿卓然,如芝兰玉树跃然于庭前。
晏宁低头思量,这……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