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柔则腹中龙胎近九月,也不是贸然催产。承恩公夫人进宫求见,周玄凌特意留下用膳。内有承恩公夫人,外有周玄凌坐镇,发生意外的几率大大减少了。
宜修过来的时候未央殿就是有条不紊的模样。承恩公夫人指使着未央殿上上下下的宫人,周玄凌面色焦急地望着里头,端贵嫔齐月宾轻言细语地安慰,其余妃子则是坐着不说话,时不时往里头瞥一眼。
宜修来的不算早,也不算迟,安静行礼后,便退至一旁等待。
夜幕深沉,其余人皆有些不耐烦,内殿时而传来女人的痛呼声,时而传来稳婆的说话声,偏房内又有一众御医待命。
妇人生产可没那么简单,这疼一会儿,停一会儿的,可有的折腾。朱柔则身量纤细,骨盆小,又常年练舞,难免要吃些苦头。
齐月宾道:“皇上,天色渐晚,您明儿个还要上朝,不若先回去歇息吧。”
宜修也跟着劝道:“皇上,臣妾看皇后娘娘没什么大碍,定能为皇上平安生下皇子,皇上便去齐妹妹宫里歇着吧。”
正巧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梅琴出来唤道:“娘娘饿着没力气,还不快端上燕窝来。”
周玄凌迟疑了片刻,心道还有精力吃燕窝,大约没什么事情吧。便和齐月宾去披香殿了。余下的妃嫔见皇上都走了,也就三三两两地告辞。未央殿里除了御医和伺候的宫人,就是她和承恩公夫人了。
承恩公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娴贵妃不回去歇着?”
宜修叹了一声,“本宫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姐姐,回去了心里反倒不安稳。”
承恩公夫人道:“皇后娘娘是金枝玉叶的贵人,必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那起子小人的算计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宜修双手合十,低眉念了一声佛号,“那是自然。”
承恩公夫人轻蔑地一笑,“既然娴贵妃要等,那就等着吧,也好沾一沾皇后娘娘的福气。梅英,你在旁边仔细伺候着,别忘了给娴贵妃添点儿茶水。”
宜修双手优雅覆膝,她没想着在承恩公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她要确定的是朱柔则要挨到明天再生子,到那时朱柔则是死是活都已经无所谓了。
翌日,因为担忧朱柔则,周玄凌早早散了朝,来到未央殿。
可巧的是,朱柔则也生下了皇子。
周玄凌大喜过望,这是他和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子啊。
承恩公夫人喜道:“太医已经把过脉了,小皇子虽然有些瘦弱,但是日后好生将养就是。”
周玄凌问道:“皇后呢?她怎么样?”
承恩公夫人道:“皇后娘娘没事,只是折腾了快一天一夜,已经累的睡过去了。”
周玄凌生疏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又想到什么,厉声道:“将钦天监监正押过来!皇子已经平安降生,朕倒是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合该如此!小人算计,倒是连累了皇后娘娘和小皇子担上恶名,其心可诛!”说着,承恩公夫人狠狠剜了宜修一眼。
监正很快被带到,一直被人看押着,神色带着视死如归。
周玄凌道:“你说什么天狗食日,如今可看到了,小皇子的命格贵不可言。”
监正叩首道:“皇上,妖星降世,我大周必有灾殃啊!”
“胡说八道!”周玄凌厉喝一声,正欲将人押下去,突然天色暗了下来,可此时明明是白日啊!
众人瞠目结舌之余,皆是抬头仰望,只见之前光芒四射的太阳,突然产生了缺口,黑影逐渐扩大,光色也暗淡下来。
有宫人惊慌地跪地,有人大哭大叫——
“天狗食日!天狗食日啊!”
监正目光锐利,犹如针刺一般,“皇上,妖星降世,天狗食日!”
周玄凌手臂一抖,怀中的婴儿都要抱不稳,好在一边的梅琴眼疾手快地接过了襁褓,却也是瑟瑟发抖,天狗食日真的发生了,那小皇子岂非真的是妖星?!
监正凄厉地喊出声,“皇上,请诛杀妖星和妖后!否则我大周江山不保啊!”
周玄凌嘴唇颤抖,指着监正说不出话。承恩公夫人也是惊骇万分。
宜修退后一步,隐下笑意,低声道:“走,咱们去请太后主持大局。”
宜修的脚程很快,到颐宁宫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已经变成了月牙形,暗淡的光辉好似夜晚来临了一样。
没有理会惶惶不安的宫人,宜修跪下恳切道:“太后,钦天监监正请皇上诛妖邪,要处死皇后和小皇子!眼下只有太后能救他们一命了。”
本就因为天狗食日而慌张的太后顾不得许多,连忙让人去备辇。
宜修焦急道:“时间紧迫,请竹息姑姑先行一步,一定要保护好皇后和小皇子。”
太后急的咳嗽了几声,捂着胸口道:“宜修说得对,竹息,你去传哀家懿旨,看谁敢以下犯上!”
竹息道:“是,太后别着急,奴婢这就去。”
宜修扶着太后来到宫门口,天色变黑,犹如夜幂降临,出现了点点寒星,鸟雀归巢,伴着鸟鸣啾啾,此时此景格外凄厉。
不知何处传来不辨男女的呼嚎声,“妖星!真的是妖星!我们都得死!”
恐慌是会传染的,来不及掌灯,黑幕之下,四下的宫人开始混乱,惶恐大叫起来,任凭如何呵斥都不管用。
太后的手心出了一把冷汗,攥紧了宜修的手,正欲说些什么,突然有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底下是八十一阶汉白玉台阶!
“唔……”太后的呼痛声刚出口,立刻就有人捂住她的嘴巴,狠狠地将她的头磕在石阶上,一下,两下……
太后想要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疼痛让她的意识清醒,鼻尖萦绕着一抹檀香格外幽深——是她!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宜修察觉到对方已经不在挣扎,赶紧躲到一旁蜷缩着身体,饶是如此,也被人踩了几脚。但是她不在意,估计已经不能动弹的太后被踩了更多吧。
这一把屠凤局,她不仅要朱柔则的命!还要太后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