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台春（1）

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只余下彼此相依的力气，隔着薄薄的丝绸寝衣，鸿雪年轻丰娆的身体散发着热烈的气息。

皇帝拥着她小巧的肩头，面庞如盛开的唐棣般炫目，他似乎没有睡意，口中絮絮地说着潜邸时的事：“朕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一件绿色的衣裳在亭中抚筝，那时候朕就在想真是一个濯清涟而不妖的佳人。”

鸿雪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明黄色的寝衣上绣着狰狞的五爪蟠龙，微微有些刺人，她婉声道：“皇上还记得？”

皇帝一手漫不经心地抬起她的下巴，脸上带着那样疏懒的笑意，“朕怎么会不记得。多少年了，伺候朕的人都变了模样，只有你不变。”

帷帘内疏疏朗朗地悬挂了三五枚涂金镂花银薰球。那薰球镂刻着繁丽花纹，精雕细镂，缠枝纹样清晰可辨。球内盛有安息香，丝丝缕缕缠扰的香气喷芳吐麝，幽然隐没于画梁锦绣之上，鸿雪愣了片刻，嗔道：“皇上是觉得臣妾没有变老？”

皇帝的声音渐渐慵懒下去：“老？容貌是其次，人心……”

外头的梆子声一声远一声近地递过来，鸿雪无心去细听皇帝口中的“人心”，闭目睡去。

接连几日下去，阿箬便称病一直不出门了。太医院的药轮番端进去，阿箬也不见得好，见过的人只说，人都干瘦了下去，是病得厉害呢。

嘉嫔便洋洋得意：“德不配位！奴才出身的就是受不了福气！”

皇帝听后也不多言，只说年下要勤俭，免去了慎嫔的册封礼。没有册封礼，她这嫔位就更显得名不正言不顺的了。

这一日如懿去长春宫请完安回来，才下了辇轿，却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宫门边徘徊不已。几乎是本能一般，她就认出了那人是谁，忙不迭唤道：“永璜！”

那身影惊喜地回首，一下扑进她怀里：“母亲！”

如懿捧起他的脸仔细看了又看：“好孩子！长高了，也壮了！”她牵过永璜的手便往里走，“外头冷，跟着母亲去里头坐，暖暖身子。母亲叫人给你拿点心吃。”

不提二人如何母慈子孝，如懿柔声道：“好了，你快回去吧，我如今嫌疑还未洗清，被人瞧见了恐怕又是一番事端。”永璜依依不舍地点点头，如懿替他整了整衣衫，呵暖了手道，“赶紧去吧，有空母亲会去见你的。再不济，逢年过节总能见上。”

永璜眼中有晶莹的泪珠：“儿子明白。”

如懿实在是舍不得，心疼道：“这些年母亲不在你身边，你都这么过来了。你一定凡事都做得极好，不必母亲担心。”

永璜含泪道：“母亲在冷宫的时候，儿子一直牵挂不已。如今能看到母亲万事平安，儿子也放心了。”说完，永璜匆匆带着贴身小太监小乐子跑着去了。一直走到长街尽头的僻静处，永璜才缓下了气息。

小乐子忙道：“大阿哥，您慢点儿。恕奴才说一句，今儿您真是犯不上。您何必还来看望娴妃娘娘呢？若是被让人知道，可不知要惹出多大的是非来。”

永璜平复了气息，冷静道：“娴娘娘如今出了冷宫，皇阿玛一定会待她好。若她再度收养我自然好，若不能，好歹也能让我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越是长大他就越知道有一个额娘在皇阿玛身边周旋有多重要。他的亲额娘死了，若能找到一个身份高贵的养母自然最好。皇后和贵妃是不用想了，敏妃、嘉嫔有自己的孩子，余下的玫嫔、慎嫔他也看不上。唯有一个娴妃了。

永璜抬头看看天，额娘，孩儿好想你。

小乐子覷着阿哥的面色，当下也不敢再说话。娴妃小主能从冷宫出来，就知道她能耐大着呢，若是能再度抚养阿哥，阿哥的身份也能水涨船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