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卷（4）

这一年秋来得早，庭院里黄叶落索，寂寥委地。碧澄澄的天空上偶尔有秋雁飞过，疏朗镂空的长窗漏出几缕秋日的阳光。

担忧鸿雪无聊，竹心手上一边打着络子，一边同她说话。她白如玉的手指轻扬起落，如翻飞花间的玉蝴蝶，“小主可知道，这几晚皇上都召了海贵人侍寝呢。”

鸿雪随口道：“皇上不是忙着前朝的事，就是去看望二阿哥，她是怎么遇见皇上的？”

竹心回道：“据说皇上吩咐内务府送给太后的万寿如意被上头的凤凰羽毛怎么配色都不亮，绣娘们都在犯难呢。皇上去绣房一看，碰巧遇上了海贵人。”

鸿雪似笑非笑道：“那还真是碰巧了。”

如此，待到重阳节夜宴时，海兰穿着一身全新的玉兰紫繁绣银菀花宫装，头上一色的碧玉珠花，垂落珠翠盈盈，好似一脉青翠的兰叶。她看着满殿歌舞锦绣，对上皇帝含情的眼，能露出沉着而清艳的笑容。

海兰邀了纯嫔来延禧宫，起身取过一套福寿枕被，竟是和皇后给二阿哥做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海兰的笑意隐秘而轻微： “二阿哥得的是风寒肺热，怕凉。这被子和枕头都用杭绸缝制，盖着十分柔软，保护幼儿的体肤，但里头嫔妾用的不全是棉花，而是掺了芦苇絮。盖着看似厚，其实薄，二阿哥的风寒会更重些罢了。让皇后受点教训，以后不要再只疼自己的孩子，不顾别人的孩子。”海兰打量着纯嫔的神色，“娘娘若不敢，只当嫔妾这份心是白费了。嫔妾立刻拿去火堆里烧了，彼此干净。”

纯嫔惊疑的眼神渐渐有了几分动摇，更添了几分憎恨嫌恶，急切道：“只是教训？”

海兰的笑意笃定而沉稳，道：“是。否则咱们能如何？事情若是败了，针脚是嫔妾落的，赖不了别人。若是成功，娘娘也出了这口恶气，不是么？”

纯嫔抓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实在是万分舍不得从里头推开去，终于道：“好。明日就是十月初一，本宫会去看望三阿哥，把妹妹的心意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

这一夜鸿雪睡得极不踏实，被小腿的痉挛给疼醒。

睡在隔间的竹心已有了蒙眬的睡意，听到了鸿雪的声音，还是马上问道：“小主可是哪儿不舒服？”说着上前掀开绣着吉祥图样的云锦帐帷。

鸿雪直起身子，嘴里发出“嘶嘶”地痛呼声，“怀个孩子可真是受罪！睡都睡不好！”

外头天色乌沉沉的，床前的红烛曳着微明的光，竹心为她按摩这小腿肚子，柔声劝道：“小主再忍忍，太医不是说还有两个月了么。”

鸿雪皱着细巧的眉头，“还有两个月，等这个孩子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竹心笑了笑：“就怕小主子出来后，小主爱的不行呢。”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等小腿没那么疼了，竹心又服侍着她睡下，“小主睡吧，不然明日可就没有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