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莺啼（5）

白藤间紫花绣幔锦帘轻盈一动，外头冷风灌入，竹心盈盈走进来，说道：“小主，方才莲心同奴婢说了几句，奴婢有些拿不定主意。”

鸿雪抬了抬眼皮子，“你且说来听听。”

“说皇上御笔写了幅字给娴妃的延禧宫里，娴妃嘱咐了人做成了金漆匾额挂在了正殿里。”

鸿雪道：“赐字悬匾？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从前皇上待娴妃好的时候，连贵妃都倒退了一射之地。”

白薇似是不解，问：“莲心这是什么意思？”

竹心见鸿雪盏中的茶不冒热气了，忙添了点水，迟疑道：“大约是看不惯吧……”

看不惯？是莲心看不惯？还是皇后看不惯？说出来是想让鸿雪做这个出头的榫子？

鸿雪凝眸想了一想，“不过是赐字而已，没道理皇后会这么在意啊？”

白薇道：“事情恐怕还和娴妃身边的阿箬有关。”

“阿箬？”

白薇点点头，“是，方才奴婢去内务府领月例时，听见阿箬正炫耀娴妃能得皇上的赐字殊荣呢。当时素心也在，于是听到了……”

“原来是这样。”鸿雪拢了拢手炉，“阿箬估计是想在那些个看人下碟的内务府面前扬一扬威风，也好叫他们知道皇上还惦记着延禧宫。不过人多眼杂，这话传来传去的，估计传到皇后耳朵里都不知道是什么了吧。”

皇后知道心里自然不痛快，不过她身为皇后，不好为了一块儿牌匾和妃子吃醋，于是将事情透露给了贵妃。贵妃从潜邸那会儿就被皇后故意架起来和如懿别苗头，就算一开始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眼下也被拱出几分真火。贵妃亲自到了养心殿，软语撒娇非要皇帝赐一块亲笔御书。

晞月半是委屈半是撒娇：“皇上终日忙于朝政，臣妾在后宫日夜盼望，若能见字如见人，也可以稍稍安慰。”

皇帝微微沉吟，顷刻笑道：“好了。你非要这般贪心不足，有什么难的？你既惦记皇后，朕赐给你和皇后就是了，也许你们做成匾额，挂在正殿里。这下可满意了么？”

晞月这才娇俏一笑，温顺伏在皇帝肩头，柔声道：“臣妾就知道，皇上最疼臣妾了。”

晚膳过后，皇帝着人送了晞月回去，便留在书房摊开了纸行云流水般写起字来。王钦见皇帝在绵白的销金大纸上写了十一幅字，便在旁磨着墨汁赔笑道：“皇上对皇后和贵妃实在是格外恩典。奴才愚心想着，皇上的字自然都是好的，原来皇上还要在这十一幅里选了最好的赏赐呢。”

皇帝见他满脸堆笑，也不说话，只将毛笔搁在青玉笔山上，含了笑意一张张看过去。皇帝侧首，见侍奉在书房门口的周全一脸了然而谦卑的笑意，便问：“王钦是这个意思。周全，你怎么看？”

周全回道：“延禧宫已然有了一幅字，这十一幅自然是六宫同沐恩泽了。”

皇帝击掌笑道：“好，算你聪明。朕就把这十一幅字送去内务府制成匾额的事，交给你了。”

周全宠辱不惊道：“奴才领旨。”

王钦忙道：“皇上，敬事房太监已经端了绿头牌来，候在外边了。”

皇帝凝神片刻：“今儿南府来弹琵琶的那个琵琶伎，抱着凤颈琵琶的那个……”

王钦一怔，即刻回过神来：“是南府琵琶部的乐伎，叫蕊姬。”

皇帝按了按眉心，嘴角不自觉地蕴了一分笑意，简短道：“带来。”

王钦只觉得脑袋一蒙，嘴上却不敢迟疑，忙答应了赶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