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四个人

第一个是赫塔。他不说话，是因为他在琢磨公羊在想什么。

其实大黄蜂误会赫塔了。他来这里，不是要歌功颂德，而是来弄明白他为什么还没被抓。

那一天，刚和大黄蜂谈完的赫塔一回头，走了没几步，就怔住了。

然后他开始浑身颤抖，因为他看到拐角处闪过一个身影，一个黑色的，臂上绣着公羊标志的身影。

那以后的事他都不记得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那几天他是怎么过的。总之，一个人等死是什么状态，他就是什么状态。

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时间越长，他的恐惧就越深。每个晚上，他不是为自己多活一天而庆幸，而是为明天，不，晚上睡着时就可能降临的灾难而心惊肉跳。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等不到别人来抓他，他就先疯了。

去看看吧，死也死个明白。他交代好后事，就上路了。

到这里一看，所有人对他态度和蔼，全无异常。他才开始怀疑，那个刽子手，也许根本没告发这件事。

可是为什么呢？我对他一无恩惠，二没有利用价值。

此刻在一片谄佞的面孔中间，赫塔盯着公羊的脸，正在想这个问题。

10.第二个人是公羊。

公羊不说话，与赫塔毫无关系，而是因为他从来不喜欢说话，除了审问犯人时，检查工作时，还有向仁王汇报时，而且他的忠诚不需要靠阿谀奉承来证明，他已经用自己的命证明过了。

公羊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有记忆开始，他就在街头乞讨，偷窃，过着最卑贱、最不堪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偷一个富人失手被擒，要被送去警局时，那个人开口了：“不用了，把他带回去吧。”

那个人就是仁王的父亲。

二十年了，为了这份活命之恩，养育之恩，他甘当恶人，甘承骂名，双手沾满鲜血也无怨无悔。

所有人都记得，8年前，小梅的父亲炼成一把神经刀，横扫德意志，刀上发出的球形闪电连仁王都挡不住，身负重伤。就在所有人无可奈何之际，他挺身而出，把自己苦炼多年的法宝——王子箭无偿赠给仁王，又威逼利诱，胁迫大黄蜂的小弟04偷走附魔球形闪电，助仁王一举击杀老梅。等到大黄蜂得到消息赶来，只见到一具尸体。

大黄蜂始终不敢告诉小梅真相，他只说她父亲是病死的，否则，他不知道从小孝顺的小梅能干出什么来。

那之后，王子箭威力大减，公羊又把它收了回去，没有一句怨言，哪怕因此在比武时险些被怀恨在心的对手打死，哪怕暂时降到次一级比武大会，他也自己承担，继续履行职责，从不给仁王添麻烦。

这就是公羊。“可以后事托之。”老仁王临终前，这样交代他的儿子。

他看人是很准的。

11.第三个人是海因克斯。

海公公不说话，是因为他想再多看自己的徒弟几眼。

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有人说，海公公是那种讷于言而敏于行的人。的确如此，他从不像魔力鸟那样，做了一件事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他总是默默地，不露痕迹地把所有事办好。

所以，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在布加勒斯特小决战时找到普神，以自己一年以后退休为代价，换来众神的中立，并且让他们留下马竞这个后手，关键时保仁王一命；也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安排莉莉的住宿，发给她关键的信息，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了温格；更不会有人知道是谁暗中侵入慕尼黑的市政管理系统，干扰信号灯运作，制造了全城大拥堵，把公羊的装甲兵挡在了城外，又巧妙留出了一条“救护车可过，坦克不可过”的生命通道。

海因克斯从不怕被人误解，他怕的是自己的学生在一条错误的路上永不回头。

12.第四个人，没错，就是仁王。

仁王不说话，是因为他觉得很孤单。

是的，在这人头攒动的大殿，他很孤单，孤单得好像自己都不存在了一样。这些人对他歌功颂德，有几个是出于真心？狼堡刚用新炼的狼牙刺换了他那根旧刺，或许可以算一个，可是，在他眼里，在他们所有人眼里，仁王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是一尊神，一幅图腾，一种象征，一个用来顶礼膜拜的符号。他什么都是，就是不是一个“人”——如果他们是真心的话。

每到这时候，他就莫名的想念远方正依偎在一起的那对男女。虽然他们总是和他作对，破坏了他许多计划，好几次差点要了他的命，可是他却总是想起他们，而且并不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他们是在这个国家里仅有的把他当“人”而不是“神”看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敢反抗他。

真讽刺啊，唯一可以平等交谈的对象竟然是死敌。

既然你选择这条路，就必须承受它带来的孤独，承受不住，也要扛下去。这是贝皇升仙前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