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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随笔:当这个世界,在没有励志的故事讲给你听的时候。

烈火似骄阳

2007年,隔壁哥哥骑着放着音响的摩托,带我去附近的省道上吹风。一边骑一边对我说,生活本来如此的艰难,即使方圆十公里听不到一个励志的故事,也还是要在这万千世界中找些发光发亮的东西的。

我那时6岁,不是太懂,说隔壁哥哥装逼。

隔壁哥哥长得瘦瘦高高, 有着打篮球的身材,但从没打过篮球。他的外表散发着痞子的气息,但骨子的深处却流淌着文艺的血液。他的爱好不多,但但凡是个爱好的,周围人都无所乞及。

他爱绘画,精通钓鱼,歌曲磁带叠了一匝又一匝,大部头书一大本就够我啃半个月。他看的书都是热血青年的痞子混蛋,而隔壁哥哥的年龄又理所当然的应该吸取其中的精华和内涵。但最后他还是没能成为一个混蛋,只是一不小心成为了一个虚有其名的痞子而已。

2006年,我和隔壁哥哥躺在一张床上,听着收音机里跳出四大天王的歌曲,听他讲那些年少轻狂的英雄事迹。书名看着让人热血沸腾,叫做坏蛋外传。而那些坏蛋们的励志故事,都被他讲的像是亲身经历的一样。我那时就觉得隔壁哥哥未来一定能成为像坏蛋那样的励志故事,推倒一切不正义的力量,然后在自己身上装裱着正义。而他也一直给我灌输这样的思想。

隔壁哥哥有一架银白色的小架三菱摩托,拧着油门的时候,气筒发出清脆干练的声音,冒出一缕黑烟。他的驾驶技术很好,能在我家的小院子里自由如水的转着圆圈行驶,过后只在水泥地上留下或深或浅的车轮印记。

他之所以能把摩托骑得像飞一样,也与他在镇上的一家摩托维修店上班有关。他对摩托的熟悉和掌控,就像他对女人的熟练驾驭一样。 他经常骑着摩托,把我撂在后座上,去镇中心附近的省道上溜风。

隔壁哥哥那时留着潇洒流行的的飘逸长发,我那时留着三好学生的小辫子。他把摩托骑得飞快,以至于他带有洗发水味的乌黑长发经常缭绕在我的脸边,他酷酷的向后甩了甩头发,像个浪子一样。我像他一样也向后酷酷的甩了甩头发,却只甩下了一层头皮屑。

那时和隔壁哥哥四处漂泊的日子,就像去往未知远方的流浪。流浪的定义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就代表着潇洒,意味着励志。而我们之所以没有感到颠沛流离,是因为我们总在天黑之前平安到家。

但你总不能一直扎根在暖窝之中,总有一天你会以流浪的名义,奔向远方,饱尝颠沛流离。而你所神往的励志,就在你通往未知和远方的路上。

而隔壁哥哥开始了真正意义的流浪,是因为他所在的摩托维修店因经济不支而倒闭垮台。

2010年,他踏上了去往远方的路上,而我也从镇上的小学转到了更远的县上中学。我和隔壁哥哥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后来我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那年在做保安,我问他情况怎么样。他说坐在温室空调里,一天八个小时,还有妹子陪。哈哈哈哈。

后来他喝醉了告诉我,冬天没有暖气,成天坐在一个一米的阴暗小空间里,只有没有温度的冰冷手机陪伴。他去的时候带了几百快钱,找工作花的净光,又不好意思向家里索要,只好勒紧了腰带饿了好几天。

后来费尽周折找到了这个保安的工作。第一天干完后回到阴暗潮湿小租房,夜里他躲在冰凉的被窝里,摸着冻成了冰的脚趾,破口大骂,去他妈的,明天说什么也不会去了。但第二天,阳光撒进他的床前,他又摸了摸自己已经温暖的脚趾,听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又是大骂,去他妈的,再干一天。

然后他一干就是一年。

后来他又陆续的干起了黑车司机,在电子厂上过班,开过十多米的大型挂车,山南海北的四处拉货。他再没有谈起过文艺,谈起过痞气,只谈现实。因为隔壁哥哥讲,还是这个比较现实。

而我和他在县里见了一次面是2012年。他为他的朋友看店铺。而我去的不是时候,恰逢他失恋。但他却说,你来得真是时候,来,陪我喝酒。

于是那天晚上,我去附近的便利店捎了两捆啤酒。我之所以没买白酒是他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灌醉。他说,你要陪我慢慢喝,我要把那段感情都埋没在啤酒里。

那天屋外的风吹的很疾,凛冽的冷风透过出租屋烂掉的窗户玻璃口灌进来,墙壁上的彩画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就一杯接一杯的喝,夹杂着凉风,把他所有的悲伤都吞咽下去,然后在心里慢慢消化。 他仰着头,看了会那快要被风吹掉的彩画。那是他曾经画过的油彩画。

她要和我分手。

为什么要分。我知道即使我不问,他都会马上告诉我答案,但我想还是有必要问一下,以表示我在认真地听他倾诉衷肠。

她要十万的彩礼,要房子。

那就都答应他。

可我没有那么多钱。

要挣。

可我挣不了那么多,她不会等我。

那分。

已经分了。

我一时无语。为他斟满了啤酒。

那喝。 然后我俩一起向前涌身,玻璃杯快要碰的粉碎。

后来喝了两个多小时,中间我去了不知道多少次厕所,每次抬脚起身的时候,脚旁的空啤酒瓶都会被我碰倒。有两瓶啤酒瓶已经不堪其辱,卧地自腹了。晶莹的啤酒瓶碎渣被灯光照得璀璨发亮。

就像窗外绚烂而孤独的星光。就像隔壁哥哥眼角流出的闪亮泪光。就像晶莹的冰,洒在你脸颊上的露。

他已经喝得通身烂醉,但他坚持说,我没醉。我当时就后悔怎么就没有整瓶白的,两杯把他搞倒抬到床上。

他开始对我倾诉心肠,讲他对她如何的好。

我说,她那样的负心婆跑了也好,何必单恋一颗花。转而改口说,草!

他开始讲他这两年在外四处漂泊的孤独打拼。我说,你不用急,生活欠你的都会还给你。

他握住我的手,握得我有些尴尬,他用满嘴酒气将我熏死的语气对我说,好妹妹,你别骗我,我没有喝醉。你快告诉我,你也没有醉,快说。

我说,我没醉,没醉,醉……然后我就躺在桌面上不省人事了。

2014年的国庆,隔壁哥哥在镇上开了家游乐园,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打理,有点忙,但终于不用四处奔波去流浪。

我去了他开的游乐园去玩,他在电脑前屁颠屁颠的收着钱,嫂子就安静的坐在他旁边,给刚满六个月的大侄子喂奶。

我喊道,大老板。生意怎么样了。

老板勉强一笑,漏出两颗亮白的牙齿,招呼我坐下。勉强还可以,但还不够好。

我说,你门口停着车子,家里住着房子,老婆抱着儿子,你丫数着票子,你还想要怎样的生活。

当我们读着自诩牛比人士的励志人生时,不如去看看周围为生活费力打出励志光芒的普通民众。因为我们大多数人往往都是这些普通民众中的一员。

而我们看似平淡的励志生活,即使没有人为我们歌颂和观看,那也不要紧。毕竟,自己的励志生活是打包送给自己看的。你能把自己感动就已然励志。

亲爱的,如果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了励志故事讲给你听,你可以自己为自己创造一个,轻吟浅唱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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