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从来不曾穿黑衣的谢南栀这会儿穿着夜行衣，悄悄地移到了苏傲俞那唯一一间亮着的的屋子。几次跳跃间，人已经轻巧地落在了屋顶上。

他尽力扩散内力，耳力张到极致，听着屋内的动静。为了不叫屋内的人察觉，他一边打探，一边极小心控制内力，以至于额头上冒出一片薄汗。

屋中，穿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刚刚掌门人派人来传话，说过几日，各大门派会来流玉派参加掌门的寿辰，所以你近日准备准备吧，倒也麻烦你这几日操劳了。”说话之人，是白瑾。

“好，师姐。”苏傲俞倒也没谦虚推托这工作。瞧见白瑾起身，她随即动身道:“师姐要走，师妹送送吧。”

白瑾见她硬要坚持，也便随她了。

房门一开一合。屋顶上的人挑了一个窗户，从窗户钻了进去。烛火被微风吹的微微跳动，那人的身影在墙壁上模糊了。

小厅一目了然，小桌小椅，一张桌案，一张小塌以及一张屏风。小厅里谢南栀略略一扫便知小厅藏不了那么大一红匣子。他转身进了卧室。里面没点灯。黑漆漆的，只能借着外厅的灯火寻找。一般，人藏东西会藏在床那一片，这般猜着，他往床那里左敲敲右踢踢，愣是没找到一个暗格、机关。他皱起眉，因为找东西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烦躁。

这里居然啥也没有。他正在独自郁闷，突然他眸光一凝，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飞了过来。伸手一捏，硬邦邦的一个东西。他抬头，看见窗边飞速闪过一片衣角。

凑近手一看，黑暗中依稀辨出这是一块石子。仔细端详了一下，心想着:这玩意儿丢的挺准……虽然不能判断出丢东西的那人有没有武功，但谢南栀心里已经起疑了。收回思绪，他立马从窗户再次钻了出去。左瞧右看，根本没有丝毫人影。

究竟是谁？谢南栀眼底划过一抹深色。

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小石块，随手往草丛里一丢那石子，他潇洒离去。

落无尘一袭黑衣，隐在黑夜中，看见在谢南栀离去后，那苏傲俞紧接着就回来了。她皱皱眉，只怕那红匣子可能已经不在苏傲俞手中了……若说这流玉门派是梁国皇帝季渊的势力，那么季渊只怕是那坐山观虎斗，这两只老虎自然是指谢南栀和落无尘了。但他若是想吃瓜看戏，得先被这老虎扯下几块肉来才算！想借她之手来收拾谢南栀？呵……落无尘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倒也难为谢南栀在大梁辛辛苦苦当将军为国为民那么多年了。

大梁手伸太长了，得削一削他的势力……落无尘眯了眯眸子，无意识摩挲着手中一支打磨精致酷似菊花的银簪。总有一天大梁要付出代价！

谢南栀一身黑衣，来到流玉门派一般弟子常来的后山温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

他感受着身上因汗浸湿的衣衫，皱了皱眉。打算在温泉泡一泡。

片刻后，穿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接着是衣袍落地的闷响。

温泉青烟袅袅，朦胧了水中的人影儿。

一双白嫩的脚丫踩进水中，那脚趾圆润，当中透着粉嫩。进入平静的水中，荡起圈圈涟漪。

透过重重遮挡，那纤细高挑的人影逐渐清晰。‘他’雪白的背脊，纤细的腰身……那人儿抬手扯下发带，那雪色肌肤被泼墨般的长发遮去了些许，三千青丝散落腰间。

美人随手一扔手中发带，行动间慵懒显现。‘他’撩起水，洗发。微微侧身时，胸前那两团柔软丰盈若隐若现……

若是大梁国一干将士知晓，便会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了。谁承想……带领他们出兵打仗，大名鼎鼎，名声赫赫的谢将军，谢南栀竟然是个——女子！

落无尘坐在床上，看了一眼天色，心中疑惑这谢南栀怎么还不回来。她手指点了点木牌上雕着‘柳禾’的地方，心想着刚才扔石头会不会被谢南栀给发现了？毕竟这人精得很。

素白的指尖敲着，对面榻上还没睡的赵凌之听见着有规律的响声，出声道:“麻烦您能别敲了吗？大晚上听着挺烦的。”一出口，就语气不善。看来还是对早晨与谢南栀对话心中不平。

落无尘轻眨了一眨眼，然后蜷起手指。轻轻‘嗯’了一声，突然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道:“赵凌之你怎么就这么话多？你听不惯不能把耳朵戳聋了？什么玩意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应该也只有谢南栀了吧。落无尘寻声源望去，一瞧，果然是谢南栀。

赵凌之憋红了脸，但是在黑夜中但也不是那么明显，屋中也就小几上一盏灯，所以看的不甚清楚。她重重哼了一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拉上床帘，不再理谢南栀这两人。

谢南栀看向落无尘，月光渡着一层银色，很是朦胧。

‘他’道:“不用道歉，以后被人说了，我替你骂他们！”

落无尘眸子轻颤，看见那个穿着女子装束的人，看着她脸上的坚定，不知怎么的轻点了一下头。其实她根本懒得理赵凌之。赵凌之只是一个对她毫不相干的人，何必浪费口舌。

夜，落无尘平躺在床上，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正正好的，谢南栀正巧就在她的对面。她背对着她。

透过层层床纱，那倩影绰约，落无尘目光描绘着那人的背影，眼中复杂闪现。

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说‘我保护你’呢，都是她一个人扛起所有，她是大周前朝遗子，她是公主，她要为了复兴大周准备，不得已才踏入这龙潭虎穴，接触大周现任的叛徒皇帝，为他做卧底潜入大梁当军师夺取信任……

落无尘紧紧阖上双眼，他们是对立的啊，迟早会成为敌人，谢南栀对她太好，她怎么承受得起？

一想到这里，她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神色。是啊，她们终究是敌人，也只能是敌人……

夜里总是万籁俱寂的，只有几只蝉还在不知疲倦的叫着。月光如水，一片竹子映进小屋子的桌子上，微风徐徐，竹影摇曳。

谢南栀，你就像这夜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第二日，白瑾召集所有考核生，带领她们来到流玉门派西面的一片法阵前。旁边的八仙桌上放着一颗颗拇指大小的碧绿的珠子。

一股名曰忐忑紧张的心理笼罩在了这一群女孩的心上。

白瑾徐徐道:“诸位姑娘们，这一关的考核标准就是在天黑前走出秘境。若在天黑前未走出秘境者，淘汰。”

“现在所有人都要到桌子上拿一个珠子。”

“如果遇到危险，就捏碎自己的珠子，便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同样也代表着放弃了考试资格。”

落无尘拿起一颗珠子，这种珠子浑身发着淡淡的荧光，看上去璀璨夺目。

“小柳儿。”一个不正经的微带着些调侃的声音响起，正是谢南栀。他脸上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笑容。

谢南栀突然凑到落无尘的耳边，微热的呼吸让落无尘浑身一僵。

“这次考核可能很危险，多加小心。”那声音就像一根羽毛在她心尖儿上划了几下，痒痒的……落无尘僵住了，她下意识回头一看谢南栀，看见他唇角边绽开的恶劣的笑……

她顿时有些恼怒地推开他，推的时候那双不安分的小手还不小心在谢某人的胸上摸了一把。她的手像触电般的缩了回来。她有些失神的望着自己的手掌，刚才……那触感，怪怪的……还怪真实的。失神的落无尘压根没注意到身后谢南栀一副神色不明的样子。

白瑾顿了顿。

“那么，考核现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