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东京，涩谷区八

尽管如此，上野夫人还是抱有些希望，期盼女儿成婚之后可以把小狗带走。她并不知道教授在同意积医生向女儿的求婚前，已经打探好了那个小细节，事情并不能如她所愿。

就这样，几个星期后，在筹备婚礼事宜时，小伙子把情况说得明明白白，说他对任何动物都过敏，上野夫人听后心里乱乱的。不仅因为千鹤子婚后要去文京区住，还因为她不会把小八带走。相反，对教授来说，积医生对狗过敏的事简直比让他中了彩票还要好，积医生求婚那天，教授就差给他的额头来一个吻了。

上野夫人着实为女儿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她向所有人宣告千鹤子嫁得非常非常好，她要和文京区一个显赫街区的一位医生结婚了。有时候也不知道她讲这些是为了摆阔，还是为了招街坊邻里的忌妒，最可能的就是两样都有。

“如果您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那我要这真是一段非常合适的好姻缘。”茶楼老板娘心夏女士说道。“祝贺您，上野夫人！”她向上野夫人表达了祝福，“怎么，两位新人已经谈过话了吗？”

“没有！您这是说什么呢，心夏？还没有呢。我们得等到婚礼那天再让他们谈话。”

“啊，这样做很好，就应该这样子。他是个很合适的结婚对象吧？”

“是的，非常合适。他不愁工作，收入很高。”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心夏女士说。

几个星期后，两位新人在明治神宫举办了婚礼，那里被樱树和代代木公园的栗树环绕着。女士们都按照传统，身着优雅的留袖和服，男士们同样按传统，身穿黑灰色和服。新娘用脂粉把脸涂白，戴着白帽，新郎身穿黑色和服。

神官祈愿后，所有人都饮下了大米酿的清酒，然后听神官念诵明治道德守则。仪式结束后，两家人在一家高档餐厅用餐庆祝，席间，上野夫人的一个表姐妹的表姐妹向她问道:“听说你们养了一只狗。”

“是的，几个月前开始养的。教授负责照顾它。”

“他能这么做真是心好，不是吗！”

“好？”上野夫人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她正为这事烦着呢？“他都快把它当成艺伎来照顾了。”她垂下眼帘抱怨道，“但是对我……对我……他一年就带我去一次戏院！”

上野夫人满怀对小八的妒忌，因为教授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它。然而，真正的暴风骤雨是在女儿婚礼三天后才到来的。刚把女儿送走，她便和教授对峙起来——

“你早就知道了女婿会过敏？”

“听说了一点点……”

“所以，咱们得把它还回大馆去，不是吗？”她提高了声音，好像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上野教授的眼睛里掀起了一场暴风雨，仿佛自己正被一排巨浪卷走，而心怀忌妒又狡猾过狐狸的上野夫人还一个劲儿地继续说:“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上野教授 。你都五十三岁了。你怎么可以和一只小狗这么黏在一起呢？”

上野教授低声笑起来。小八每天都在涩谷站等他从东京回来，这让他感觉好极了。

“难道你忌妒了吗？”他问。

“我？”上野夫人又惊又气地友问，“怎么可能！你疯了吗？”

“那，它就留在我们身边了。就这么定了。”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点燃了导火索似的，上野教授话刚脱口，上野夫人就马上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转向他:“但是你，上野英三郎，你不仅是疯了，你还像喝了一桶清酒似的，你知道这是不行的，以后连关于狗的玩笑都不许开！”

“它又不住在家里，我会把它放在花园的小房子里，在此之前也一直是这样的。”他试图耐心地说服她。

“不行！”

“夫人，就试几天总行吧？”他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不行！不行！不行！”

小八舒服地坐在家门口看着两人对话，好像那是一场精彩的乒乓球比赛。

争论到最后，上野教授摇差脑袋表示不同意，他抓着小八的后颈把它带到了菊三郎用来放工具的小屋里。

上野夫人转过身，带着她的插花钻进了厨房，直到晚饭时间才出来。她只做了碗米饭，还有上野教授和小八连尝都不想尝的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