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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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归云看着因为醉酒横卧，面色酡红枕着他衣摆睡得正熟的少女，端着酒坛饮尽了最后一口，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帮她理顺散开的碎发，轻轻的笑了。

片刻之后，他放下了酒坛，望着深夜月色，此地没有月涌大江流的豪迈，也没有洛水暖如春的缱绻，可以说连四季山庄的半分绝色之景沾不上边。

可他坐在这里，突然就想到了他娘因为那个六合心法太过霸道，需闭关炼化之时。

老头子就常抱着他坐在他娘闭关之所不远处的石上，远想着渺无踪迹的佳人背影，唱的那支十分好听、颇有哀思之音的曲子“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

“哎——阿絮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我和咱家云崽都快望断秋水，肠断旧居了……”

这老头一肚子酸文，可用在这里，倒也恰当无比，他小时候见不得老头子这个酸文的样子，常和他在那里斗嘴“我是很想我娘，可老爹，望断秋水的，明明是你好不好？！还有，你对着我娘念《洛神赋》啊？这个时候，不应该说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之流的么？”

他爹就拿扇子敲他头“你懂什么？！这些凡人的愁思哪里配得上你娘的风华，恩？虽然我也觉得《洛神赋》不太合适，但你娘啊，可是你爹我寤寐求之，溯流而上，击波斩浪，历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仙子，知道吗？”

“仙子？”

“是啊，挟光而来，照破万丈幽冥的仙子——啧，臭小子，能不能和你爹一样有点欣赏美人的眼光？你爹我当年可是凭着你娘那对万中无一的蝴蝶骨，一眼断定……”

温小云支着头在他爹怀里暗暗想着：仙子？你看着我娘每天盯着我练武学字时，拿着白衣剑揍得我满山跑的样子再说一遍？！

不对……他爹这事儿还真干得出来，上次他就抱着我看着我娘抄着白衣剑揍我师兄的样子，对着他老婆开屏吟诗“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阿絮啊，你这流云九宫步可真是美得一如往昔，令为夫我甚是思念呐~~~”

而如今，温归云坐在一片荒野草地上，看着散落一地的酒坛，突然就明白了他爹唱歌时的心情。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她囿于一方闭塞的天地，从未看过人间的热闹繁华，心向往之。

于是仙子来了人间，循千年时光，挟清风揽明月，邀彩云伴翠竹，好似一个美丽轻盈的幻梦，让人见了，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想拥一个美梦入怀。

温归云闭上了眼，轻轻叹了口气，侧身睡了。

虽说如此，可终究是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啊！

得益于昨天晚上两人在荒郊野地的秉月夜谈，孟皎被刺眼的日光照醒的时候，发现她正躺在一个人的衣服上，那件可怜的衣服横七竖八地散在地上，袖子横在她的脖颈上，微微遮着她的半张脸。

可见这衣服一开始是有人醒了之后，看她睡得正香，给她盖上让她继续睡的。

不错不错，十分贴心。

孟皎满意的点了点头，刚一起身，就看见温归云正在不远处踩在他叠的酒坛子玩，那步法翩然若仙，流云回雪，倒是好看。

见她醒了，温归云踩着步子冲着她微微一笑“醒了？醒了吃过早饭就出发吧，咱们要快点赶到太湖。”

“你是赶着去投胎么？”孟皎一早的好心情被破坏的彻底，她没好气地问道“去太湖作甚？见你师兄羊入虎口？”

“非也，非也~”温归云一个飘然的翻身，利索落地，他笑了笑，摇着他那把乌金扇子，活像只狐狸成了精“我师兄有我爹娘看着，不会出事儿的，放心，我们去那里只是为了查探一件事情！”

“你倒说说，什么事情？”

“我要找到长舌鬼的所在，查探赵敬和毒蝎到底在这件事情中起了什么作用。”

孟皎一脸无语地看向他“就这个？”

“对，就这个！”温归云打了个响指，道。

“长舌鬼？”孟皎念了声这个名字，抬头问温归云“这又是哪方人物啊？”

“鬼谷十大恶鬼之一，吊死鬼的手下，张家的灭门惨案就是他做的。”温归云答道“算是我师兄的仇人之一吧。”

孟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行吧，既然局都给你做好了，那么走吧，咱们也去那边看看。”

“哎~正是如此，皎皎啊~我就喜欢你这个洒脱的性子~”温归云凑了上去，眨着他那双桃花眼笑道。

孟皎被这声皎皎喊出了一身鸡皮，莫名的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温归云这架势怎么和前几日看的他老爹一个样子？

这小子抽风了？

“皎皎啊~~你是想吃桂花糕啊？还是枣泥糕？”温归云摊着两包来自她包袱的糕点献媚道“恩？还是两种都要？”

孟皎“……谢谢，桂花糕就行了。”

她果然还是不习惯。这小子，估计病得不轻。

“你我是什么关系？怎么还和我说谢谢？”温归云把糕点递了过去，嗔道“客气了不是~”

孟皎“……”

孟皎拿着桂花糕一时食不知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只花孔雀不知道抽什么风地突然开屏，就觉得可能准没好事发生。

人间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