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林

　　清晨，漫盈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甚清醒。

　　眨巴眨巴眼睛，四周所见皆是阔别已久的模样。垂帘窗纱遮住了窗外的阳光，让人看不清时日，另一边的书架上，还摆着许多千年前自己爱看的书籍。

　　她这才渐渐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家了。

　　昨日种种渐渐涌上心头，想起那般君子端方之人，竟然会夜闯洛湘府，还有昨日他抱自己时的温度，那清冽香甜的气息仿佛还萦绕鼻尖，呼吸之中，都还能感觉得到。

　　许是年岁渐长，身体形态的变化也影响了她的心智，又许是分别千年之故，千年前漫盈纵是喜欢润玉，时常拥抱他与他亲昵，幼时甚至会悄悄亲他，可那时更多的是因着本能的喜欢，想要与他亲近，多少也还存了几分想要逗弄他的意思，可是如今，却是看着他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像孩子般耍赖，当昨日他再抱着他，她突然那么真切地感受到两人的不同，感受到他温暖却又坚硬的胸膛，完全不同于他看起来的那般温软，还有他激越的心跳，当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腰，尽管他动作那样轻柔而又小心地，不带一丝侵略的意味，可是那一刻所带来的悸动，甚至让她止不住地轻颤。

　　漫盈伸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怦怦直跳。

　　待到巧云进来侍候之时，看到的便是美人斜卧，双颊晕红，星眼如波，摄人心魄。

　　“少主，你真好看！”直白的夸赞，用呆呆的语气说出，只惹得漫盈蹙眉一瞪。

　　轻轻摇了摇头，漫盈定了定心神，不再多想，待收拾妥当，走出门去。

　　踏过曲径回廊，细细打量着洛湘府的一应景致，待走至一方小亭前，却惊讶地瞧见了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润玉还是一身白衣，却有银色暗纹点缀其上，正坐在凉亭里，手执棋子，与洛霖对弈。

　　见到她过来，便站起身，微微颔首算是与漫盈见礼。

　　想着这人昨日深夜方才从自己房中离开，怎料今日一早又在自己家里见着他，还端着一副温润守礼的模样，漫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呆在原地，羞意上涌，双颊红晕渐起，连忙低下头来不去看他，努力平息着自己紧张的心跳。

　　见二人如此情状，洛霖仿佛也明白了些什么，没好气地开口道，“夜神殿下知你回家，特意前来看你，盈儿，你傻愣着做什么？”

　　“早间听风神仙上所言，盈儿与往昔大变了模样，如今瞧着，果真是如此，若是寻常相见，怕是润玉都不敢相认。千年未见，不知盈儿这些年来，过的可还好？”润玉语气轻缓，里头藏不住的尽是笑意与关怀。

　　却惹得漫盈悄悄撇了撇嘴。

　　呵！男人！

　　到底是父亲在侧，漫盈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得也端出一副端庄识礼的小仙子的模样，对着他大方

一笑，可眼里的揶揄怎么也藏不住。

　　哦？瞧瞧这话说的，若是再真诚几分，怕是我都要信了哦？

　　润玉轻易看懂漫盈眼中的调笑，却不答话，微微垂眸轻笑，笑如暖阳。

　　洛霖看着二人目光来回之间的意思，一阵无语，轻咳了一声示意。

　　漫盈瞧见洛霖的反应，赶忙站好，脸色认真，一副好孩子的模样。倒是润玉依旧是一派淡然温和，从容地开口，“盈儿千年不曾回过天界，一时之间怕是还不太习惯，不若润玉带你出去走走如何？”这般问着，却不看漫盈，反倒转向洛霖，看他的意思。

　　“也罢，你母亲白日里还要去施风，你也不必在此陪着我了，你们年轻人自出去玩吧，只是千万要注意安全。”说着又对着润玉嘱托道，“盈儿心浅，还望夜神多加照看。”

　　“仙上放心，晚些润玉自会送盈儿回府。”润玉抬手对着洛霖略一施礼，便带着漫盈离开了洛湘府。

　　待走过一段，漫盈才对着润玉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早过来呀？你跟我爹爹说什么了？我这才刚回家，他竟然就让我出去了！”

　　“没什么，不过我早间过来，你还未起，便陪着水神仙上下了会棋罢了。”说着，却瞧见漫盈还是好奇地盯着他，分明是不相信的样子，又笑了笑。

　　“昨夜我应下盈儿的，自然不会食言。”

　　听着这话，漫盈心下一阵甜蜜，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忍不住上扬了语调，“那你可还得再努力努力讨我爹爹欢心才是！”

　　一边说着，才发现润玉带自己走的并不像是去璇玑宫的路，不禁有些奇怪，“我们这是去哪呀？”

　　润玉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漫盈，语气轻柔问道，“去一个，只有我们，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好吗？”话语中带着着压抑的期待，一下子就叫漫盈心软，想也没想的答应了他，待再回过神来，才惊觉他竟然带自己到了一处暗林。

　　这九重天极北之地，有着一大片的暗林，发源自星河末端，广袤无际，暗林尽头便是璇玑宫，可之前几百年来，漫盈倒着实是从未真进过这暗林，来往璇玑宫走的都是云水近道。此刻走进倒是有些新奇。

　　“啊原来这里边还能进来啊，我都从来没来过呢，怎么天界都不派人来这里巡查看守的？”

　　“这暗林受星河之水灌溉，又有天界灵气浸润数百万年，不受花界约束，算是如今天界唯一有草木生长之地。此地地处偏远，占地广阔，树木林立，又历史悠久，灵气相生，不可轻易改造，又不适宜居住建制，故而平日无仙人踪迹，天界也不曾派人巡查。”润玉解释道，“此前润玉也是因着机缘巧合误入其中，方知暗林之内，另有洞天。”

　　这暗林之中景致与天界果然不同，林木森森，纷繁的大树一眼，望不到尽头，越走越密，茂密的枝叶连太阳也一并挡住，只隐约洒下些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满是自然生命之气，呼吸之间只觉满身尘埃都被洗净，通体舒畅，灵台清明，整个人像是被净化了一样。

　　“哇这里好舒服啊！”漫盈忍不住地感叹。

　　“你喜欢就好。”润玉轻笑。

　　二人就这样携手在树林里漫步，时不时笑语两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漫盈毫无知觉的时候，润玉已悄悄地拉住了她的小手，轻轻裹在掌中，嘴角是不曾落下的笑意。

　　而漫盈身处丛林之间，望着一株又一株高挺的古木，只觉繁杂世界渐渐远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渺小，只专注地观赏者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之人的小动作。

　　由于人迹罕至，有的路段并不方便行走，润玉便会耐心地牵着她，小心翼翼地带她走过。

　　许久，眼前忽而开阔，树林之中，竟还有一方月牙形的水潭，睡眠沉静，看着幽深不已，其上一朵青莲悠然绽放。

　　“我的碧水莲！”漫盈惊喜地跑上前去，开心地抚上了花瓣，那花竟也似有灵一般，竟然在她指尖轻轻轻划过，幽香四溢。

　　“天界受花界禁制影响，并不适合花木生存，唯有此处，虽无其他花朵，但草木之气甚为浓郁，恰巧有有此潭水，我便将碧水莲种在此处，保其生长无虞。”

　　润玉看着花朵在漫盈手上轻灵的模样，犹豫一瞬，还是开口说道，“盈儿，如今你既然已经回来了，这碧水莲不如还是留在你身边吧。”

　　漫盈一愣，“你不想要它吗？”

　　润玉却是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水神仙上所言非虚，这花于你是伴生花，唯有借你混元清气滋养，方才有可能诞生灵智，在你身边，才是它最好的归处。”

　　“可是，我把它送给你了呀”

　　润玉轻笑，伸手拉住了漫盈的双手，把她带起，一双眸子像是在星河里浸润过一般，带着醉人的笑意，“可我如今有你了，况且，它在你身边，润玉亦是在你身边，也是一样的。”

　　他声音太温柔，听得漫盈身子都软软的，终是浅笑着应下，指尖微动，光影一闪，那莲花便落在漫盈肩头，化入她体内。

　　树影沙沙，静水深流，无人所知的密林里，正是小情人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