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裂痕
董事会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太足，顾晓梦握着钢笔的手指有些发凉。投影仪上的PPT一页页翻过，L&Y的资产负债表、市场份额分析、潜在风险点，每一项都经过她精准测算，可落在“并购可行性”那一栏时，她的笔尖迟迟没有落下。
“顾顾问，你在犹豫什么？”坐在主位的财团老板敲了敲红木桌面，镀金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L&Y现在是内忧外患，李浩宇刚被踢出管理层，李宁玉又搞出联姻的戏码，正是我们抄底的最好时机。”
顾晓梦抬眼，目光扫过在座各位股东的脸——那些或贪婪或漠然的表情，像极了她刚入行时见过的资本猎食者。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暂停键：“张总，L&Y的核心价值在于李宁玉的设计理念和品牌溢价，强行收购会导致核心团队流失，风险系数超过阈值37%。”
“风险？”老板冷笑一声，将一份文件扔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
文件上是李宁玉与林氏集团的订婚协议扫描件，右下角签着她的名字，字迹利落，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旁边还附着几张照片，林业峰搂着名模出入会所，笑得油腻。
“一个连自己婚姻都能拿来交易的设计师，她的理念值几个钱？”老板的声音带着嘲讽，“我看你是被这朵带刺的玫瑰迷昏了头，忘了自己的本职。”
顾晓梦的指尖划过“李宁玉”三个字，纸张的纹路硌得指腹发疼。她想起那晚酒店里，李宁玉红着眼问“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想起她脚踝上那颗粉钻，想起监控室里她埋在自己颈窝的颤抖——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签下这种协议？
“我坚持反对恶意收购。”顾晓梦站起身，西装下摆扫过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如果董事会坚持，我申请退出项目。”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谁都知道这个项目是老板的心头肉，顾晓梦这番话，无异于自断前程。
老板的脸沉了下来，像酝酿着风暴：“你知道后果。”
“知道。”顾晓梦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是风控师，首先要守住的，是自己的底线。”
她转身走出会议室，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在她身上，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指尖。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陈发来的消息：“顾姐，我查到了，是李浩宇欠了巨额债务，联姻是李家逼李宁玉签的，用来抵押债务。”
顾晓梦的脚步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二）
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公寓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顾晓梦刚打开门，就看到蜷缩在楼道角落的身影。李宁玉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连衣裙，头发和裙摆都湿透了，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画筒，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幼猫。
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兔子，嘴唇冻得发紫：“顾晓梦……”
顾晓梦的心猛地一揪，弯腰将她拽进屋里，反手带上门。暖气扑面而来，李宁玉却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打颤：“我找了你三天……他们把我锁在家里，我是翻窗户跑出来的……”
“你发烧了。”顾晓梦伸手探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眉头紧锁，转身想去拿退烧药，却被李宁玉死死抓住手腕。
“别走好吗？”李宁玉的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声音带着哭腔，“我没答应联姻，协议是假的，我只是想气你……我以为你会来救我，就像上次救项链那样……”
她的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砸在顾晓梦的手背上，滚烫又冰凉。
“我错了，我不该用这种方式逼你。”李宁玉哽咽着，从怀里掏出画筒，颤抖着抽出里面的设计稿——不是珠宝，而是两个人的素描。一个穿着西装，眼神冷冽；一个穿着旗袍，笑靥如花。背景是漫天玫瑰，缠绕成一个心形的锁。
“这是‘锁心’的最初构想……”李宁玉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想把我们画进去，可你总躲着我……”
顾晓梦看着画稿上交织的玫瑰，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李宁玉时，她胸前那枚玫瑰胸针。原来有些羁绊，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
她俯身抱起浑身滚烫的李宁玉，走进浴室。热水哗哗地流着，她蹲下来帮她脱湿衣服，指尖触到她后颈的疤痕——那是小时候被李浩宇推下楼梯留下的，淡粉色，像条蜷缩的小蛇。
“这里还疼吗？”顾晓梦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
李宁玉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以前疼，现在……看到你就不疼了。”
热水漫过脚踝，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顾晓梦突然俯身，吻上她颤抖的唇。这个吻带着退烧药的苦涩，带着雨水的微凉，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思念，温柔得让人心碎。
“联姻是假的，对吗？”顾晓梦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
“嗯。”李宁玉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我只是想让你吃醋，想让你说你在乎我……”
“我在乎。”顾晓梦打断她，手指穿过她湿透的发丝，“从你光着脚追抢匪开始，从你把灭火器对准歹徒开始，从你在监控室抱着我哭开始……我就已经失控了。”
热水还在流，浴室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李宁玉的烧好像退了些，眼睛亮得惊人，像盛着星光：“那你现在……还要推开我吗？”
顾晓梦没说话，只是拿起花洒，温柔地帮她冲洗头发。泡沫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像融化的雪。
“李宁玉，”她轻声说，“以后别再翻窗户了，我会心疼。”
（三）
第二天清晨，顾晓梦是被阳光晒醒的。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边缘还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她披了件外套走过去，看到李宁玉系着她的围裙，踮着脚尖够橱柜上的麦片。
晨光透过纱窗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了层金边，发梢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醒了？”李宁玉转过身，脸上沾着点面粉，像只偷吃东西的猫，“我想做早餐，但是你的锅太高了……”
顾晓梦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麦片盒，放在餐桌上：“先吃药。”
李宁玉乖乖地接过水杯，药片放进嘴里，却皱着眉不肯咽。顾晓梦无奈，从冰箱里拿出颗草莓，递到她嘴边：“吃完给你。”
酸甜的果汁在舌尖爆开时，李宁玉突然凑过来，把草莓的甜味渡进她嘴里。这个吻很短，却像糖一样，甜得顾晓梦的心跳漏了一拍。
“顾晓梦，”李宁玉咬着草莓蒂，眼睛弯成月牙，“你被开除了，以后是不是要我养你？”
“嗯。”顾晓梦点头，看着她盘子里没动的煎蛋，“所以你得先学会把鸡蛋煎熟。”
李宁玉的脸瞬间红了，昨天她想煎爱心蛋，结果差点把锅烧了。
两人正闹着，门铃响了。小陈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大箱子，看到顾晓梦身上的草莓味围裙，又看了看屋里穿着顾晓梦衬衫的李宁玉，识趣地把箱子往前一推：“顾姐，这是你办公室的东西，我帮你收拾过来了。对了，城东地产商的黑料我整理好了，足够让他不敢再打L&Y的主意。”
顾晓梦接过文件袋，指尖刚碰到封口，就被李宁玉按住了。
“不用了。”李宁玉的声音很轻，“我想自己解决。以前总想着证明给他们看，现在觉得，没必要了。”
她转头看向顾晓梦，眼神亮晶晶的：“我只想和你一起，把‘锁心’做出来。”
小陈走后，顾晓梦打开那个大箱子，里面除了文件，还有个熟悉的加密笔记本。她翻开，最新一页写着：“风险变量-L，已转化为核心资产，建议：终身持有，不离不弃。”
字迹是她的，却在末尾被人画了朵小小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点金色的颜料——是李宁玉的笔迹。
顾晓梦笑着合上笔记本，抬头时，看到李宁玉正踮着脚尖，把那对玫瑰耳钉放进她的首饰盒。阳光透过她的指缝，在耳钉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顾晓梦，”李宁玉转过身，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我们结婚吧。”
（四）
三个月后，L&Y“锁心”系列发布会现场。
顾晓梦站在后台，看着镜子里的李宁玉。她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白色鱼尾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缠绕的玫瑰，脖子上戴着“锁心”主打款——玫瑰金锁链缠绕着粉钻，在锁骨处形成一个精致的锁扣，钥匙孔的形状，刚好能放进一枚戒指。
“紧张吗？”顾晓梦帮她理了理耳后的碎发，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
“不紧张。”李宁玉握住她的手，把一枚素圈戒指塞进她掌心，“等发布会结束，我们去领证。”
戒指的内壁刻着两个小字：“锁”和“心”。
聚光灯亮起时，李宁玉提着裙摆走上台。台下掌声雷动，闪光灯像星星一样闪烁。她站在麦克风前，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第一排的顾晓梦身上。
“‘锁心’系列的灵感，来自于一个人。”她的声音清润，带着笑意，“她像一把冷静的钥匙，打开了我心里所有的防备；也像一道温暖的锁，让我明白，原来归属感是这样的感觉。”
她抬手抚上颈间的项链，指尖划过那个钥匙孔：“这把锁，没有钥匙，因为能打开它的人，已经住进了心里。”
台下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顾晓梦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人，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怼自己“风控师不懂浪漫”——原来不是不懂，只是没遇到让她愿意卸下盔甲的人。
发布会结束后，后台挤满了记者。有个年轻女孩红着脸问：“李总，您说的那个人……是顾顾问吗？”
李宁玉没说话，只是笑着朝门口招手。顾晓梦走过去，在无数镜头的注视下，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戒指在灯光下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顾晓梦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清晰而坚定，“我是她的钥匙，也是她的锁。”
闪光灯再次亮起，将两个相握的身影，定格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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