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枯木逢春又发芽

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然而只是曾经。

“小的时候我们牵着手一起回家，迎着夕阳踏着同样的步伐……”耳熟能详的歌，刻录着逝去的点点滴滴，她常唱这首歌给我听，她的声音脆脆的，带着孩童的稚嫩。

我们分开是小升初的时候。六年级的我们要挤公交去镇上上学，每天一个来回。伴着晨曦，隔着铁门，我呼喊着她的名字，然后她伸着懒腰，给我开门。就如同她所说，我是她的小闹钟。

后来，不知听了谁的话，我不再做她的闹钟，而由另一个高个子的女生取代。我们的关系从此破裂了，像是一块玻璃，破裂后再无修复的可能，可我多想把它们拼起来。等车的时候，我呆呆地望着她家的铁门，或许，有些后悔吧。小学毕业照片上的她笑的那样甜美，每每看到，我的心不由得揪起。在我与她断绝往来后，她是怎样看我的。是否像看一个背叛者一样，然而我终是再也无法捕捉到她的眼神。

她的初中是在镇上的中学里度过的，而我转去了县城的一所私立中学里接受更好的教育，因为家人固执地认为那里的教学资源好，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们的命运就这样岔开了。在同一个十字路口，我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向，而我们也渐行渐远，等到回头的时候，却怎么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心是慌的。

在那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是初一的时候。她穿着吊带牛仔裙，曾经的短发女孩，那时也留着披肩的长发。她的表情依旧是慵懒的。淡淡的寒暄之后，我们各自讲着这一年来的趣事，谁也没提我的“背叛”。但我却真切的感受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远了好多。当我发现我再也不能牵她的手一起回家的时候，心里涩涩的，眼睛酸酸的，多想让眼泪肆意流淌，却并不想毁了这短暂的相聚。

那个下午，夕阳的余晖泛在粼粼的河面上，我扔下去一颗小石子，静静地欣赏着圈圈荡漾的波浪。我无法原谅我曾经那样伤害了她。

时光顺着流水，渐渐消逝，我不知道能否让时间治愈我们的关系。

深色树林里回荡着蝉的长鸣，闪着金光的落日渐渐看不清轮廓。我仿佛迷路的孩子，陷在回忆里迷了路。

记忆里……

她用力挑起那张网，网上满是泛滥的水草，但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她闭着眼睛问我：“里面有鱼吗？我怕泥鳅。”是的，她怕泥鳅，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也没有问过。我小心地翻动着水草，寻找生命的痕迹。那条鱼跳动着，翻跃着彩色的身躯。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鱼鳞反射着奇异的光芒。鱼的嘴一张一合，说明它是活的。

我诧异的叫着：“好漂亮的鱼！”

她闻言也凑过来看。她定是被这漂亮的鱼惊艳到了。那条鱼还在乱跳，企图跳回水里。幸好她眼疾手快，拽着鱼尾，托着鱼身，把它塞进了玻璃瓶里。

我们后来臆想过，这么漂亮的鱼是不是哪方的神灵？以至于后来我常常天马行空地以为是神灵的惩罚让我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据说还是传染病，因此，好多小朋友都不来找我玩了。神灵啊，你怎能扼杀一个小孩子的天性呢！最让我得意的是她出现了，她拍着我的肩膀，大声地说：“明明是我抓的神灵，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受罚呢？”她说的话仿佛不是给我听的，而是说给神灵听的。我破涕而笑。

故事的结尾呢？

故事没有结尾。

找到回忆出口的我怅然若失，就好像丢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我张开空空的手，它，不见了。

然后天空聚起了数不清的乌云，隆隆的雷声打着鼓点，由远及近，在耳边响起。最适合哭的时机是雨天，因为这让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分不清是天公作美还是悲伤难过。

豆大的雨点在一瞬间来临，收紧的眼眶松了，混着雨，和着泪，我埋葬了我们的故事。

至今为止的最后一次见面，隔着厚厚的车窗，我看见她坐在她家门前的石头上剪指甲，懒洋洋的阳光散在她的身上，很美好的一刻。但她没有看见我。我们在时光隧道里擦肩而过，只那不起眼的一瞬间。

后来听说她没有考上高中。

后来我经过她家门前，但那铁门始终是紧闭的。或许是我来的时候她刚好出门了，我一直固执地以为。

我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至于那条鱼是不是神灵，我也无从得知，但愿那条貌似神灵的鱼能让她此生安好。

我总想着，回家就去见她吧，可现实总是让我看不到，那所谓的枯木逢春又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