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被发现了

一处阴暗的山洞，借着洞口逸出的微光，只能勉强看见夹缝中与蜘蛛网连为一体的几株野花。潮湿的洞顶不时有水滴落下，整个山洞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腐烂气息。

北海嘉义被困于此，此刻的状态只能用狼狈二字形容。他蓬头垢面，衣角被荆棘划破，裸露的皮肤上还添了几道深红的划痕。但这些，与他右臂上被左手死死捂住却依然血流不止的枪伤相比，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强烈的剧痛下，他几乎无法挪动分毫，大量的失血正逐渐抽走了他仅有的几分气力。碎布无法止住喷涌而出的鲜血，他只能贴着墙壁，让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伤口上，从而腾出一只手发送求助信号……

事后，他也对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报警而感到万分懊悔。但此刻，精神焕散的他已经无法权衡利弊，只能根据自己的潜意识进行机械操作。

画面在不断旋转，最终化为一片漆黑。周围变得越来越冷，伤口似乎在环境的影响下不再疼痛……

再次醒来，却并不是他所期待的医院。他仍处在这个噩梦般的洞穴中，身旁隐约有人影窜动。右臂的伤口大概是有人包扎过，不那么疼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看不到面容，他低沉严肃的声音落在北乃嘉义的耳中，异常熟悉。

北乃嘉义自知理亏，但还是硬着头皮吞吞吐吐地回答

北乃嘉义呃……我是想出来看看……结果迷路了……

“迷路？”那个声音说不清是怀疑还是警告，“你是帝丹高中的学生吧。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呆在营地？”

北乃嘉义呃……对不起。

他已经认出了这个只听过一边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的声音，这是支撑他的梦想的唯一信仰，也是他所知晓的第一位公安警察。正是如此，他才对自己给对方带来莫大麻烦而感到万分后悔。只希望不要因为他而影响了公安的任务进程。

那位公安警察没有回应。他正在接听行动指示，力求将每一条都能一字不差的记在心里，并以精湛的技术将其完美无缺的演绎。

“收到。”

北乃嘉义没有听到任何对话内容。当然，这些想来也是机密，不可能随意透露给一个未成年的学生。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愈来愈近。别说是常年执行特殊任务的公安警察，就连北乃这个高中生都听得清清楚楚。由此可见，来人似乎并不擅长潜行，换个角度，也许是故意弄出那么大声响的。

北乃嘉义在慌乱中正想打开手机，却被那名公安制止。他凑到北乃嘉义的耳边，小声提醒：“不要乱动，光源会让敌人注意到这里。”

而后，他迅速拔枪上膛，双手握枪对准唯一的入口。

洞口的微光暗了下来，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伫立在洞口东张西望。忽然，他人掏出手电筒，整个山洞顿时充斥着光亮。趁着短暂的致盲效果，那人迅速摘下黑漆漆的帽子，露出精致的脸庞和垂肩的黑色长发。她嘴唇微动，用恰好另外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同学的名字

新海时北乃嘉义。

没错，来人正是新海时。

也正是多亏了这看似多余的一声，让一直握枪的某位暂时打消了直接开枪的念头，也避免的她被误伤的可能。当然，从事特殊职业的警惕性使他并没有因为她的性别而放松警惕，依然用枪口对准了她。

他是公安警察中少数几个新海时能准确叫出姓名的。嗯，不用吃惊，不就是被某组织发现却没有立即处决的卧底警察——村上藤吗？

北乃嘉义并没有村上警官那样惊人的适应力，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熟悉光亮环境。看清她的那一刻，北乃嘉义当即一愣，几次揉眼睛，才不确定地试探道

北乃嘉义新海同学？

新海时是我。

新海时的目光掠过他疲惫的面容，落在他缠着绷带的右臂上，心中一惊

新海时你中枪了？！

北乃嘉义呃……没有，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北乃嘉义连忙否认。他在感激新海时不畏艰险前来寻找他的同时，也担心她会对这里危机重重的境遇感到恐惧。而且，他觉得男子汉被女孩子关心是一件尴尬的事。

北乃嘉义是那位叔叔帮我包扎的。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村上警官虽沉默不语，但他手中的枪依然直直指向新海时。见此，新海时偏了偏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轻声问道

新海时您是……公安警察？

北乃嘉义立即抢答，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

北乃嘉义嗯，他就是……

新海时几年前救你的那位。

新海时十分肯定的接上，又打量了他一番，露出苦恼的神情。

新海时那就有点麻烦了。

本来新海时不打算这么早接触公安，但连开学军训都能遇到这种小概率事件，她也不得不感叹这份缘。

虽然不是什么好事。

北乃嘉义有点麻烦？

北乃嘉义疑惑地望向她，无法理解这句话地含义。

新海时是啊，我来的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嗯，当时我没有注意，结果他手中的枪走火了。尸体就在东偏南30°约一公里处……警官，我发誓不是我干的，可能是他的枪出了点问题。

说着，新海时从宽大的外套口袋掏出手枪交给村上警官，顺便就把这套本就极不合身的外套连同大了一号的黑色裤子换下——这些是用来伪装的。说实话，穿着是真的闷。

新海时这应该算正当自卫吧。

村上藤狐疑地检查手枪，除了内部枪管的一点磨损，倒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当然，这也是新海时提前破坏的。

倒是一旁只用过练习枪支的北乃嘉义一声惊叫，声音在本就不大的岩洞中回响

北乃嘉义哦，天哪。你居然找到了唔……（一把真正的木仓）

好在新海时对于他的话痨属性已有初步认识，时刻警惕着他，才能眼疾手快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捂住他的嘴，并关闭了手电筒。要知道，可能还有犯罪组织的成员在这附近游荡。

“没事的，他们本来就是罪犯。”饶是接受了对方不过是个未成年少女，村上藤对她超于常人的冷静和敏锐的观察力还是十分惊讶，“你的运气真好。不过，下次不要这样以身犯险了。你应该向警方求助。”

这一番话，倒让北乃嘉义记起了他曾短暂想到却又忘记的问题。

北乃嘉义是诶，新海同学为什么会跑来这里啊？

好在是一片黑暗，他没能看见新海时逐渐低沉的脸色。她按捺着怒意，声音变得低沉

新海时北、乃、嘉、义！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在最后关头给我发求救信息？是你以为我是警察吗还是110不够便利？

北乃嘉义啊这。

他这才明白，为何感觉当时的操作步骤似乎比预想中的多，原来是发错地方了。

新海时别担心，我来之前让乔美去通知教官和警察了。

新海时哼了一声，而后附在他的耳边小声道

新海时这就是你的报恩吗？打乱人家的任务计划？

北乃嘉义尴尬地挠挠头，小声嘀咕

北乃嘉义我这不是没想到嘛，鬼知道教官编鬼故事的目的是这个。

新海时亏你还是想当公安的人，这种危险的事情怎么可能直接跟我们。这样只会引发混乱，不好管理。

新海时觉得，为了未来将要执行危险任务的某警察的安全，他必须考虑尽量提升这名目测会以优异成绩在警校毕业并成功进入公安警察的同学的智商，或者用尽一切引导他换一个梦想。

就在这时，村上藤咳了两声，打断了她。在她的语气中，村上藤莫名感受到那种上级对下级的训斥意味。随后他又摇摇头抛却的这种想法，只当这是高中班干部面对不听指令的调皮学生的正常语气。

对于她指责同学的行为，村上藤越听越觉得怪异：“我说，你也不应该来这里的。”

新海时一愣，这才发觉她好像忽视了自己还是个普通高中生这个事实。

新海时emmm，理论上我现在应该在宿舍……

新海时但您知道，实际操作起来，会跟理论有些出入。

这哪里是一点出入？！

村上藤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老了，为何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勇敢。

新海时您知道，走这个程序需要点时间。我怕到时候北乃同学出了什么问题不幸逝世，警方会找作为第一知情人的我询问清况。

一直在认真倾听的北乃嘉义抓住了关键字眼。

北乃嘉义你不会是怕警察找你的麻烦才来找我的吧。

新海时隐约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蛤？你的青梅竹马不是上杉乔美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然村上警官会先一步找我的麻烦。】

“不管是因为什么，你太高估你的实力了，这会……”村上藤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接到了什么指示。

没有给她猜测的机会，村上藤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沉重。即便是身处黑暗的环境，新海时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她和北乃嘉义之间来回游移。

“你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