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阿絮，人间男菩萨

老渔樵发浊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又掠过，转了一圈，

一直落到身旁头发上还斜插着两根稻草、形象颓丧的周子舒身上，对着他的方向张张嘴，

老渔樵极费力地将手伸进怀里，在场其他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等着看他掏出什么，

半晌，老渔樵把拳头伸出来，递到周子舒面前，挣扎地看着他。

周子舒犹豫了下，伸手去接，只见亮光一闪，一锭银子就躺在他手心，

老渔樵开口道：

老渔樵“我······把银子还给你们，当你们白坐我两回船，方才相救……还一回……”

周子舒掂量掂量手中那分量不轻的雪花银，想来是闻人玉白日里付给这老头的船资，

这钱，足够坐几十个来回了，闻人玉肯给，他倒也好意思收?

老渔樵“还欠我一回……替我……替……”

周子舒还没听完替他干什么，便啼笑皆非，

摇摇头要站起身来，谁知老渔樵伸出手，死死地攥住他的手腕：

老渔樵“替我···将这孩子送到太湖赵家庄……”

这老渔樵可不是顾湘那样的漂亮姑娘，叫他心甘情愿让着，

周子舒叹了口气，说道：

周子舒“我说这位老李——”

闻人玉蹲下身，将一粒黄色药丸送入老渔樵的口中。

闻人玉“这是九转熊蛇丸，主治外伤，足够保你性命。老丈，你不用死的。”

老渔樵眼睛瞪得老大，正交代后事之时被人告知自己不会死，该是怎样心情?

他没经历过，没经验啊？!

老渔樵“恁……不要匡俺一个将死之人啊！”

闻人玉摇摇头，道:

闻人玉“你今后只需静养便是，伤好之后不影响你今后寿数，不过……对你体内断损之经脉我此刻也是无计可施。”

闻人玉“虽失了武功，你也不要过于忧愁，索性远离江湖纷扰，自去做个真正的摆渡人也不失为好的归宿。”

闻人玉说得认真，老渔樵又觉四肢百骸的伤处都减轻了痛感，便也不得不信了:

老渔樵“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俺……”

闻人玉笑道:

闻人玉“我救你，是我自己的意愿，不图你的报偿。”

闻人玉“今日你还镜湖派的情，明日又要报我的恩，你这条命，何时为自己而活?”

闻人玉“我若真叫你报恩，那此刻便不是在救你，而是在害你了。”

老渔樵“那……俺这伤……一时半会儿……可照顾不了这孩儿啊！”

周子舒抬眼，忧郁地望向这荒野破庙的门外，四下夜色笼罩，

自己这脸上都二皮脸了，还是没有这老头儿厚啊！

九转龙蛇丸是何等起死回生的神药，旁人没有机缘，千金万金也难求得，

他已经占了这天大的便宜，竟然还好意思求人替他带孩子?!

老渔樵吃了灵药，抓着周子舒的那只手力气越来越大，激动得说话的时候带着倒气的音，颤颤巍巍的：

老渔樵“你就当积德吧，积德吧！还有后辈儿孙呢·····就算断子····绝孙儿，还有下辈……下辈子呢。”

这话如同一道闪电一样，狠狠地劈在了周子舒心上，

胸口上的七窍三秋钉好像又疼了起来，像是要钻到他肉里一样——

还有下辈子呢，这辈子造过那么多孽，

三年后一死了之，纵然一了百了，

可····还有下辈子呢……

半晌，

周子舒叹了口气，将那颗银子递还给闻人玉。

老渔樵已经浑浊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老渔樵“你要……你要做不到……你倒霉八辈祖宗!”

周子舒直起腰来，

简直无话可说，

周子舒“……”

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像冤大头吗？

闻人玉见周子舒愁苦的背影，低低笑了，又回头对抱着老渔樵的张成岭道:

闻人玉“张小公子，你扶老丈躺下歇息一会儿吧。”

张成岭连声道谢，

张成岭“诶!谢谢前辈!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