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葬亲（一）

张成岭年少气盛，对自己父亲又极是敬仰，听顾湘提到父亲时，话语不大恭敬，当场怒气勃发。不过他好歹从小教养良好，并未出口伤人。

张成岭我爹爹宅心仁厚、仗义疏财，江湖上人人敬仰，谁提到他老人家的名字不称一声镜湖大侠。

哪知顾湘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

顾湘行啦小弟弟，咱们知道你有个有能耐的好老子啦，大侠大英雄能怎么地？不照样大半夜被人追杀……

　　周絮在一旁咳嗽一声，觉得毕竟死者为大，这姑娘可能无心，可也太不尊重了些，便截口打断她，对着张成峦问道：

周子舒张公子下一步作何打算？

　　张成峦看看怀中因为爷爷的死而伤心自责，以至于精神恍惚的妻子，又看了一眼那个叫顾湘的少女。那少女一来便杀了他留下来的活口，又两次回避自己的问题，其中必有缘故。只是自己这一方此时明显处于弱势，不宜过分追究，只能暂且放过。

　　他指着李老船翁的尸体，对周絮说：

张成峦这是我妻子的爷爷，五年前为了报恩，来到镜湖边，做些摆渡的小活计，一直暗暗保着张家，今夜也是他冒死救出我夫妻兄弟。还请周兄帮我，让老人家入土为安。

　　周絮听了这话，叹道：

周子舒当真是风尘中的异人。周某义不容辞。

　　李瑟抓着爷爷已经凉透的手，明明知道应该让他入土为安，可就是舍不得松开，只盼着能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就一眼……

　　张成峦知道妻子伤心过度，此时说什么话都是徒劳，到不如让她好好睡一觉，于是抬手要点她的睡穴。

　　可李瑟却突然扭过头，呆呆地看着自己丈夫，喉咙嘶哑地说：

李瑟爷爷就我一个亲人，我必须看着他入土为安，亲自送他最后一程。

张成峦瑟瑟，我也是爷爷的亲人啊！你要相信我！

　　张成峦紧紧地抱着李瑟，好心痛，这样的妻子，让他想起了前世。

张成峦瑟瑟，你为我想想，我不能再失去你！

　　这话说得极是动情，在旁人耳中听来，是觉得他今夜已经失去了太多亲人，因而不能再失去眼前剩下的亲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前世的失去，二十年锥心刺骨之痛，以巨大的代价换来今生的再相会，他怎能承受再一次失去她呢？

　　不顾妻子的坚持，他伸手在她睡穴上拂过，小心地将她放在草堆上，叹道：

张成峦瑟瑟，你好好睡上一觉吧。所有事情都交给我，这一生，无论如何，我定护你周全。

　　张成峦将妻子交给三弟张成岭照顾，与周絮一起，在荒庙后边找了块地方，将李老船翁安葬了下去。

　　顾湘一直在一边看着他们俩个忙活。这倒让张成峦放心不少。末了大概也有所感触，跑出去削了一截木头进来。

　　张成峦接过木头，说了声：

张成峦多谢！

　　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三两下削成一块简易的墓碑，顿了顿，没有在木牌上刻下爷爷的名讳，而是刻了一个类似一把折扇样的玄奥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