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浓雾

　　提起襄丰，它跟其他地方差不多但又不太一样；

　　襄丰的风里是有股稻与海边的清香，但她有点怪，像有脾气的姑娘一样。

　　当你想去特意细细品尝时，她反而不高兴，刻意风停香消吊着你。她就喜欢带着那股清香跟人们捉迷藏。趁你不注意在你耳边吹上一口馋你。

　　所以襄丰才有个地方特产：襄风糖。

　　让那些闻不到风香的人满足一下好奇心。这算是长在襄丰的人才知道的冷知识。响也是听鹤天逸说才知道的。

　　可现在没那清香，响靠在商场二楼外围的围墙上，望着依旧乌云密布的天空，现在只能勉强看见太阳的轮廓。

　　一阵风又吹了过来，不过还是没有那清香。却意外撩起响的白衬衣从旁边滑过，响索性将刚买的衬衣塞进腰间里。

　　响自己很少穿衬衣，这是他第二次穿。

　　第一次是在爸爸妈妈的葬礼，被鹤天逸强硬地买了套西装穿，说第一次葬礼要穿好点。

　　第二次就是今天，是鹤天逸的葬礼。

　不过原来那套已经因为Mixture而已经破烂不堪，现在这身是新买的衣服，是自己无意中又挑了套衬衣。

　　虽然现在有点后悔，不过也都是后话了。

　　响孤零零一个望着商场内热闹的人们，看着一旁游乐设施的母亲跟孩子有说有笑，响有意无意就又代入了家人团聚当初的时光，但也只是轻笑了声，虽然那脸上给人感觉毫无波澜，可上下牙齿就好似想咬碎彼此在嘴里回荡着摩擦声。

　　假如父母还在的话，如果天逸没离开自己的话，现在的自己也肯定不会是这幅模样吧？

　　响最终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自己一人独站在二楼看着楼下的欢声笑语，感觉却是恍若隔世。

　　“你在干什么？”

　　零的声音突然从不知哪里的地方响起，把响吓的够呛 ，从围栏起找寻零的身影。

　　“零！你在哪？”

　　只可惜，看了一圈，周围除了一对对情侣就没有其他人。这下让响更加困扰。

　　不过好在，零是个AI，不会拐弯抹角。只要你肯问，她就一定会告诉你。

　　“我在你的精神领域之中，不用担心。不会有其他人听见”

　　当然，对于只有高中学历的响而言，零的回答依然需要一些时间来理解，见响一脸懵，零直接很坦白的解释道。

　　“我在你的大脑里跟你说话”

　　“啊？”

　　『响.EXE.停止运作』

　　很显然，这样做的结果是本末倒置。

　　“为了能让驱动器随时都能传输使用，我被设定与使用者的意识连接，在有需要时会被自动唤醒。你可以理解脑袋里被植入了颗蓝牙”

　　『响.EXE.重新运作』

　　“明白了……但我意思是……你在哪里？跟我打的电话”

　　“我在天上”

　　“啊不，你这下我又不明白了”

　　响望着天空，企图看透那雾云。可惜不能，无论是用眼睛还是脑子都不行。

　　先不提怎么做到脑袋塞蓝牙这一行为，如果天上真的有个什么大东西，储存刚刚的大蝗虫或者放AI零的本体的话。那发明这些的自己哥哥鹤天逸简直是牛逼炸了，每一项都是人类科技的巨大进步。

　　不过也带来一个问题，这玩意真的是自己哥哥一个人能造出来的嘛？或者说，人类能造出来吗？

　　“不光鹤天逸，zero one驱动器是由多位实验人员共同开发出来的，将科技凝聚一体的跨时代产物。”

　　零很平常地回答了响的心声，就好像刚才那些心里话是说出来专门问零一样。

　　“等等……你怎么听见我心里话的”

　　“非常抱歉，以后不会再读取了”

　　“我没觉得不好啦，不过你先告诉我，怎么做到的”

　　零停顿了下，然后将一大堆原理跟科学名词排在响的脑里，给响报听力一样折磨他。

　　大概意思就是，零将整个驱动器粒子化装入进响的身体，再由天空上的什么玩意解析自己的身体，来进行对话或者什么。心话也是为了一些没办法说话的情况而开发。

　　“好，我懂了，就是说现在我身体里面有个驱动器是吗？你就是靠它跟我心灵感应”响抚摸着手边的铁栏杆，好像它现在跟自己是亲戚一样。

　　“是的，当你需要时，驱动器会立刻从你身体里重构给与帮助，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就是大问题！”

　　显然，响是不想跟铁栏杆当亲戚，他甚至开始感觉到自己血管下是一粒粒的黑色金属颗粒在流动，整个人顿时难受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

　　正当响打算跟零来一场激励的讨论时，又是一个声音不请自来，风吹嘘过让那个声音变的格外刺耳。

　　“是天逸……先生吗？”

　　许久没有听见逝者的名字，响诧异地回过头，竟一时嘴巴不受控制想要回应却又支支吾吾显得不知所措。

　　“啊……呃？”

　　看着那拉着孩子的女人，响记不起来在那里见过他，而对于她所问的，自己也没办法开口讲出来，估计自己都控制不住。

　　女人望着响的样子也立马想到大概是认错了人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啊，看你侧脸认错人了，好了，我们快走吧”

　　道完歉便拉着自己女儿催着赶忙离开。

　　看着即将走远的身影，响停顿了下，但随即跑到身前，喘了口气问道：“那个……可以说一下吗？”

　　响又停顿了下，这个对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了，竟一时不懂如何开口，轻轻松松的三个字多少还是有些沉重。

　　响吸了口气还是试着平淡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地说了出来。

　　“我的哥哥……鹤天逸”

　　风吹的很大，一颗皮球被吹的一下滚到响的腿下，响捏起皮球丢回给了女孩象征性的笑了一下。

　　看着响憔悴甚至有些麻木的样貌，那女孩的母亲对天逸逝去的事多少有预感，惋惜道：“天逸先生那么优秀的人牺牲了真是可惜。”

　　响望着雾云憋着内心的情绪，光听着他人对天逸评价。脑里全在不停回忆着跟他的记忆。

　　虽然总感觉这是鹤天逸会做的事情，但为什么，有股陌生。

　　思来想去，自己一直以来又到底了解哥哥跟妹妹多少。因为职位的特殊，他们很少说自己正在做什么，自己也因此从未问过。这样一看，对于他，自己竟然是一无所知的情况。

　　想到这里，响苦笑了一下。这到引来母亲的注意，看着他手中的拳头不自觉的撺紧，感到不太安的拍了下他的肩膀盯着他木楞的表情提醒。

　　“你在听嘛？看起来不太妙呢”

　　一下从像是虚无的回忆反应回来的响，本能地回应，但却像是从噩梦惊醒一样。

　　虽然极力伪装着，但从急促的呼气伴随着一句句“在听”大致还是能感觉到。响还没有从他哥哥的死讯逃出来。

　　等到响稍微平静下来，母亲才温声轻语地安慰道：“生老病死是必定的……我们是没办法避免的”

　　“那我们活着可有什么劲啊”

　　一听这话，响气打一处锤在自己的大腿上，把这些天的苦恼悲痛全部释放出来。

　　自己见证了一个一个的亲人离开，而自己却根本阻拦不了任何一个人。

　　对他而言，活着是痛苦。

　　活着只会承受更多的痛苦，他想去陪家人们。但安初还在，他又舍不得死。进退两难的痛苦，这才是他不知该怎么样的心石。

　　漆黑的乌云布满了前日灰暗的天空，就连最后的一丝阳光也被浓云遮盖，像是世界的色调暗了两度。母亲看着响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她隐隐约约想起过去那个寻死的自己。当时的迷茫和恨意让自己站在高楼边上质问。

　　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才要活下来，去寻找自己的意义。”

　　「与其困在痛苦之中，倒不如试着迈出下一步啊，要是现在选择放弃，人生就真的没有意义啦！人啊只要活着就还有意义。你还有女儿！对你孩子而言，你就是她的存在意义啊！」

　　但很快，重重乌云慢慢被太阳破开照亮了外面，死沉的心也终算慢慢融化尘封的冰石；响曾经不解的记忆也随着母亲的话从不愿回忆的痛苦涌出。

　　为什么还要去当警察那么危险的职业？我跟安初都会很担心你的，而且不是有很多人成为警察去保护大家了吗？完全没必要多一个你啊，万一你会跟父母一样重蹈覆辙……

　　我不想……失去亲人的痛苦你也知道的吧

　　……哥，我不懂你的做法，已经没必要去……

　　「响，如果不迈出这一步，就只能继续被痛苦缠住。，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们，这是我自己的意义，是我自己的选择」

　　响嘴唇不经意颤抖了下，望着母亲，脑海全是天逸的笑脸，半知半解地重复道：“自己……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