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设宴（上）

看一片暮雨吊着青帘，一只雁失群独叫云天。李昭懿洗去宿妆，朝云罢盥，簪犀钗，梳髻鬟，睡意阑珊。

　　“那夫人昨日送来的枣花杏纱纹青帘真好看。”梅香一旁服侍。李昭懿闻言，便醒了些神，迟缓的眸光细扫着那处的帘。

　　“你瞧她，夜里焦躁，白日里又活似个鹌鹑。”茯苓请来早膳，一面控金钩绣帘整榻，“刚和文元絮了一会，大抵正午他们就到，小姐早晚把早饭用了，厨房那头今日有的忙了。”

　　“睡起无滋味，你叫我怎么吃嘛！不吃不吃，你自拿去吃便了。”李昭懿吃了半盏茶，捻帕拭去茶渍。自摆玩着香篝。有风拂过屋檐边角那一串风铃随风玲玲琅琅撒欢，细雨绵绵笼雾气氤氲，青瓦上积少成多水滴顺着滑落，滴答滴答颇具节奏。

　　“身子不好也是有因有果的。老夫人叫你去置办些物什，寻些乐子。再有，你五妹妹早就起来温书了，听庆兰说她去后花园游芳，兴许你现在去还能顽上一会。”茯苓替她烧红了炭，取了香夹置上云片。

　　李昭懿眉头一蹙，计上心来。

　　“梅香！随我遣闷去，去小庭，前几日去了绿香亭，国公府嫡女杜小姐差人送了尾鲤鱼来，我将它养在池子里了。”

　　一迳行来，见花郎清扫花道，燕子衔泥筑巢，秋千下残红满地。“这院里何时有这样一棵树？”

　　“四姐姐，这是茶树啊。单它叶儿青，到了时节，摘采下来，用火烹熟，取甘泉来赐上一盏，吃杯鲜茶也有趣的紧。”李昭安托着簸箕，箕子里已翠绿一片。

　　李昭懿瞧得出神，不知李昭安几时来到跟前。闻言回神，笑吟吟道。“我正找你逗闷子呢。若以鲜叶泡茶，不说其味，我只向你讨一杯新鲜。”言罢，二人不多时来到廊上，分坐下来。“这里清净，梅子正巧出新，我叫颖哥儿采了些来，一同烹茶，也好一解暑气。”

　　“我竟不知你晓得这些，可这梅子酸楚的紧，倒要十盘八盘蜜饯来配它。”李昭懿说的廊上众人大笑。“你早饭不用，现下还打着零嘴的主意，哪日牙蛀坏了，莫说十盘八盘，你是一颗都不想见。”茯苓梅香笑着起身，去汲水烧炉，将盏子茶篦洗净，磨出浆来点茶。

　　不多时，将茶烹了上来，各人自取一盏，清香沁脾，酸甘盈舌，个个称赞不绝。顽笑一回，众人又转回堂内，拭去雨水泥沙。

　　“正巧正巧，我刚上厅房去，说那头摆饭了，老夫人正叫我去寻你们。”文元入了廊来，抖去伞上雨珠，又自顾拂去衣褶，兴兴道。

　　“柏舟，你父亲身体可好啊？”李哲瀚坐在上座，把玩着一串西贡佛珠。

　　“多谢伯父关心，家父一切安好。”唐柏舟看向萧云礼，笑道。

　　“我瞧这孩子相貌不凡，听口音倒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呐。柏舟说你从长安来，好孩子，你一人来的？”老祖母温声道。

　　“回祖母，云礼举家搬到唐小侯爷家那巷，家父说我与柏舟交好，不如在他家的书堂一同上书，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萧云礼正说话间，李昭华悠悠请礼。她抹了胭脂，红唇耀人，挑正蓝拖地裙着披肩，取支白玉簪绾了发，细画双眉勾笔成。

　　“祖母万福，父亲母亲万安。”

　　萧云礼细细打量眼前娇人，眼下心前，正巧与李昭华四目相对，暗自勾唇。手指轻敲椅把，斟酌几分，笑吃了半盏茶。

　　“这早晚才来，堂前失仪，应当给客人敬茶赔罪。”老祖母见今日有客，不好动怒，只笑道。

　　“昭华知罪。”李昭华见礼请罪，缓缓取了茶汤来，注水于萧云礼盏中，不料失了神，打翻了茶盏。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擦擦。”李昭华忙做出着急模样，从衣襟里取了只手帕来替他擦拭水渍。

　　“瞧这愚笨的丫头，云礼莫要怪罪她，要紧的话就先去偏房更衣吧。”老祖母蹙眉。

　　“不打紧不打紧，小事情。这水浸湿了衣裳，却成了一幅佳作啊。我瞧是三小姐不大喜欢我今日衣裳的纹样，替我改了一改，柏舟兄觉得如何？”

　　萧云礼不禁被她笨拙的动作逗笑，拉着唐柏舟解围。众人笑到绝倒，唐柏舟心思哪里在这儿。

　　“祖母～”心下想着，人儿就来了。李昭懿拉着李昭安一路小跑入了堂中。

　　“你们倒是做对闲蜂蝶，瞧你阿姊，刚笑完她呢。”锦溪取来软凳，二人入座。

　　“你们莫要笑她，换作是我们也不一定比她灵巧些。”

　　一时间，两位老嬷，四位婢子把厅上门帘垂下，摆饭设著，众人序齿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