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四、一川烟草衬云浮（Part7）

楚乔“燕洵，我若是不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要饿死自己？”

楚乔回府便看到院子里晾晒着一块完整的硝制白鹿皮，然后听燕卫说燕洵一回来就传令非紧急军情不得打扰，饭没吃水没喝就开始忙活，亲自削鹿角、割鹿皮，独自关在屋里小半天了……楚乔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亲自下厨做了一碗葱油面，上面卧了两个荷包蛋，给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的燕北王殿下送进屋去。

燕洵没接话，净了手，温和的笑了笑，顺从的接过了碗，先喝了些热汤，然后咬了几口鸡蛋，最后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面条……

楚乔“好吃吗？”

燕洵“你的手艺我当然喜欢，好久没吃到了……”

楚乔“笨蛋！”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动了燕洵，他放下了碗筷，看向面前的女子。

燕洵“阿楚，我今天，跟自己打了一个赌；赌你……对我说过的话是不是都是出自本心；赌我，在处理完这只鹿之前你是不是就会回到我身边！”

楚乔……

燕洵“谢谢你，阿楚，我赌输了……我也赢了……”

他的眼神清亮，笑容却透着些奇异的缥缈，楚乔看着不禁有些担心，走过去搭住他的肩：

楚乔“燕洵，你，你没事吧？”

燕洵反手握住她的手，轻抚着，接着又搭上了另外一只：

燕洵“阿楚，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很高兴，好像……这辈子就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说着，他竟站起来，拉她入怀，用力拥住她，呼吸间有断续的深沉，语气却依旧平和：

燕洵“阿楚，我给过你机会了……”

燕洵“第一次，是九幽台前的天牢里，当时你执意要陪我同往，那时我牵住你的手，这辈子就没打算过放开！第二次，是三年前，你说……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我不怕你恨我，但我怕自己会不得已伤害你，所以，所以我放你走了，但是你回来了！这一次，他来了……你愿意为他离开我，你，你曾经那样在意他，为他守坟，为他种花；我，我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心，我不能不给你这次机会！可是，可是你还是回来了……阿楚，这次回来，你就真的不能再走了；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也无论如何绝对不会再放开你！如果，我是说万一有那么个如果……我建议你，要么，你就悄悄在我的吃食里下点毒药；要么，你就趁我哪天睡沉时直接在我胸口来上一刀！”

阿楚，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那样一点点碾碎一点点冰封再一点点化开的循环……

燕洵“阿楚……阿楚……阿楚！”

楚乔“傻瓜，燕洵，你真是个傻瓜！”

在他的胸口，她感觉到他逐渐加剧的心跳、越来越深的呼吸，她看到他疼痛到纠结的眉眼，她感受到他霸烈绝望的爱意与欲癫欲狂的思念……那样浓烈的情绪如有实质般铺天盖地将她裹挟其中，那些带着悲楚带着颤音的痴话，像一把钝钝的刀子，来来回回搅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痛了起来！燕洵……你？鬼使神差中，她回抱住他，然后踮起脚尖，闭上双眼，吻向了男子微凉的薄唇……

当被温软的感觉触碰到的那一瞬，燕洵生生感觉周遭的时空都静止了、心跳骤然漏跳了好几拍；然后，他看见了女子眼角的泪水……他的眼眶红了，感到了面上潮润的湿意，他小心翼翼的捧住女子素白的下颌，用指腹抚去她颊上泪痕，温言说道：

燕洵“阿楚，你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着我。”

声音极轻，仿若求恳。

楚乔闻言睁开双眼，不解地看着他，眼神不似平日般锐利清冽，双颊绯红绮艳如碧空彤云，又似暮春时节微雨之后堪堪初绽的粉色蔷薇，飘摇着一丝若有还无的幽幽甜香，不肯让人醒，又不肯让人醉！迷人却不自知，纯洁又魅惑，仿佛在邀君擷取……燕洵看着她，看着她明丽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这是我的女孩……他对自己说，然后低头俯身噙住了她的樱唇，摸索着、试探着，浅哚深饮，辗转而深，带着愈发热烈急切却又疼痛刻骨的索求……这是他燕洵的阿楚！是他一个人的阿楚！是追了他的魂、碎了他的心、要了他的命的阿楚！是他的前世劫数、是他的今生蛊毒……是他在三生石畔、生魂梦里，恋慕了半辈子的姑娘！

像燕北草原上流传多年的古老传说——沙漠里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泉水中倒映起漫天明亮的星辰，旅人汲水饮下的那一刻，终于感受到生命的回归；而泉水也在那一刻，因为强烈的被眷念被需要而摆脱了千年的孤寂精魂化身成美丽的仙女……这一刻，没有世子、没有燕王、没有殿下，也没有奴隶、没有冰寒令主、没有秀丽将军；有的，只是燕洵和楚乔，一对在乱世中互相需要的男女，仿佛跋涉重山渡过沧海，终于在他们的故乡，在彼此的眼中心里，找到了自己此生的归宿。

何人叫唤莺归，幽影昔时，归去微凉秋雨歇！

第四章： 完

第五章：迎浮世间千重变

作者总有一个终点，花开满树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