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三、东方须臾高知之（Part1）

多年后史书并未曾将这一刻撰写……高高在上的王者在龙吟关的城墙之上亲自目送心爱之人远离，面色冷清，似是无悲无喜，而他的身后，鹰翅猛虎旗帜御风飘扬……从此天大地大，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以为自己会感觉到痛，可捂住胸口，却只听得腔子里传来寒冷的风声！

阳光本是极好，却突然暗淡下去，燕洵望向天空，似有什么一点点将赤乌吞下，他向来目力极好，能张目视日，于是他就那么看着天地陷入黑暗，然后又重新吐纳光明……只是清凌凌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他伸手握去，却为什么连一丝温度也感觉不到？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远去的令他眷念的背影，忽然转身离开，不再回首相顾……岁月不堪数，故人不知处，最是人间留不住……阿楚，你可要好好的……

贺萧“楚大人，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贺萧望着在日食中逐渐慢下来的女子，但见她策马回首，望向城墙方向，眸光中似有淡淡不舍，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贺萧“你真的能放下，放下他吗？”

楚乔“长痛不如短痛。”

楚乔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深蹙颤抖的眉头竭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波澜。

楚乔“如今，我们已非同路中人；与其困守在同一方土地里相互欺碾，不如各自离开放彼此一条生路，我想燕洵，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是，当提到他名字的时候，她的手不自觉的抚向了腰间的玉佩，突然莞尔一笑，笑得柔和宁馨……当爱成为一种习惯，没有人会记得自己的习惯，思念自己的习惯，然而习惯却是最深刻的存在，如同跗魂之蛆，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入到骨骼血脉！

贺萧看着楚乔如同雪莲花般清素的笑颜，突然明白了那个从地狱归来、满腔杀伐的王者为何会在三军阵前说出“此生我可以放弃任何人，唯独阿楚！”的惊世言语，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一种情，冰清玉洁、不染纤尘，是能折服天下的至美——也许只有这种美，才能最终羁绊住那人欲使山河崩塌的剑芒，以及……欲使血溅成灰的深恨！

他忽然萌生出一种清醒的预感，在不远的将来，他们终究还会再次相逢……

***************************************************************************

詹子瑜“殿下这棋路……可真不像传闻，霸道的紧呐！”

詹子瑜捻着黑子沉吟良久，然后投子入钵，竟是弃子认输。

燕洵“哦？”

燕洵抬眼，神色略显揶揄，笑容亦是清冷：

燕洵“本王倒是多年未与人手谈了，看来詹先生，这功课是做得很足啊！”

詹子瑜“世传燕世子，虽名属长安五俊，却实乃一地道纨绔子，斗鹰走狗弯弓射箭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却也无一精通；下棋无论对手如何，胜负皆为半子之数，是为和局……”

燕洵“不过是少时自作聪明，如今看来纯属贻笑大方罢了。”

燕洵淡笑着追问道：

燕洵“那么詹先生如今看来，本王又是何种棋路啊？”

詹子瑜“但求控局，不避死生，逆者屠尽，摒弃佛光……黑子虽损失一千，可白子却也自伤八百，如此冒进求成，怕也不是长久之兆吧？”

燕洵“哦？先生竟是惧怕冒进求成之人，本王可是听人提起过，就在前不久，你可是同我的属下抱怨过本王放弃了咫尺之近的长安，诅咒本王即将重蹈父辈覆辙呢？”

燕洵突然将棋盘整个调转了方向，又将面前的白子调换成黑子，捻起一子，问话间目视于詹子瑜。

詹子瑜“哈，殿下说笑了，在下是生意人，在商言商，既然在殿下身上耗费了如此之血本，自然是盼望着殿下旌旗所指所向披靡，可让在下收取一点薄利的。”

燕洵“哦？是吗？”

燕洵投下一子，做了个抬手相邀的姿态。詹子瑜微讶，随即从善如流，笑捻起一枚白子，弈局继续。

燕洵“本王闻得秦时巨商吕不韦，先经商，后谋国，终得富可敌国，权倾天下！但不知先生所求的，是哪一种呢？”

詹子瑜“梁太子说殿下词锋果决，一刀见血，不好粉饰太平，看来是所言非虚。”

詹子瑜笑得和柔，思索间也落下一子：

詹子瑜“若我告知殿下，这两者都想要呢？”

燕洵“萧策？既然先生已抱住建康这棵大树，却来我燕北这穷僻之乡，岂非是舍近求远，缘木求鱼吗？”

这次燕洵跟子极快，声调却不缓不急。

詹子瑜“不知殿下可曾听过把梳子卖给和尚，把草鞋卖给蛮人的典故？锦上添花不若雪中送炭，长安建康纵使繁华，利益也早已被门阀权贵垄断，虽不至针插不进，却也是水泼不入，只有在殿下这，在下或许才可有望分取杯羹呐！”

燕洵“有趣！只是做生意不同赌博，怕是也要讲究个风险控制，且不说燕北如今局势不佳，荒芜狼藉，百废待兴；就说本王处事风格如何，怕是先生早已深知，不怕日后落得个咸阳商会诸人的下场？”

詹子瑜“咸阳商会本就是殿下名下的燕北产业，商会诸人更是殿下的属下臣子；大事未成而心生异志，贪小安而忘本，逐微利则背义，算不得真正的商人；莫说是殿下，便是在下也是断断容不得的！”

燕洵“先生情报做得不错，而且利益明了有理有据，说吧，想怎么合作？”言谈间，但见燕洵手起子落，一条白龙竟被封死，詹子瑜再落败北之局。

詹子瑜“殿下真是神乎其技啊！”

詹子瑜眼睛一亮，真心拍手赞道，神色间也未表露出半分遗憾：

詹子瑜“在下有同母胞妹名子茗，年方二八，正值妙龄，且资质不俗，算得佳人，堪配殿下，不知殿下可有意否？”

燕洵“哦？”

燕洵闻言剑眉微挑，笑容竟有些狷傲：

燕洵“本王尚自以远朋之心待先生，先生已然用择主之心侍本王了吗？”

詹子瑜“殿下此言何解？”

燕洵“天家姻亲，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令妹若许燕洵，先生便是本王的近臣，有这层关系在，怕是先生以后除燕北外，难图别家生意啊！”

燕洵“况且秀丽军之事后，天下也该明白，本王这一生，最恶背叛……先生，与我结亲，您可要当心再三思呐！”

詹子瑜“话虽如此，可殿下想也不想就拒绝在下这桩明显对殿下有利的提议，难道是仍然割舍不下……心中佳人？”

燕洵“先生既以洛河之女试探于我，那么敢问先生，既身为寒山盟门人，欲如何侍奉寒冰令新主啊？”

*************************************************

作者末日之年，歧路虽多，然有爱者，终会殊途同归。神州很小,有心者定能再聚！

作者【东方须臾高知之】标题释义：秋风肃肃晨风飔（sī），东方须臾高（hao皓）知之。取自汉乐府《有所思》，晨风 意为 雉鸟。在肃肃的秋风里雉鸟在黎明鸣叫思求伴侣，不再想了 到东方天明的时候 我就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