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无名坐在床沿,由两名太监替他整理头发,好像皇帝睡觉也要保持庄严一样。
两名太监都是三十来岁,平时极少说话,服侍皇帝时一丝不苟,无名说了声“谢谢”,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显得很紧张,马上躬身后退,在数步之外垂手站立,他们要等皇帝躺下睡着之后,才能休息,一个留在屋内的椅榻上,一个守在外间。
就在这时,于慈来了,没人通报,推门直入,好像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一样,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到处看看,绕了半圈,最后停在无名面前。
两名太监立刻跪下,无名抬头看着太后的侍者,心中暗道不妙。
于慈站了一会儿才躬身行礼,然后挺身说:“陛下让太后失望了。”
事已至此,无名不想说什么,甚至有点希望太后一怒之下能将自己废黜。
“陛下写了什么?”于慈问道,语气也不严厉,透出几分亲切与好奇。无名其实自己也不知道,齐王写的自己怎么会知道。
于慈叹了口气:“陛下是天下之主,想做什么都行,可陛下也对天下负有责任,陛下的一言一行,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陛下小小一个举动,可能破坏大吴的根基。太后让我提醒陛下,大吴江山是祖宗留下来的,不是陛下一个人的。”
“我从来没认为大吴江山是我的。”无名开口,跪在地上的两名太监匍匐得更低了,几乎贴在了地板上。
于慈又叹了一口气,转向另两名太监:
“昨晚是你们服侍陛下的?”
两名太监从声音到身体全都颤抖不已。
“是。”
“不关他们的事。”无名下床,光脚站立。
“陛下一个人的主意? ”
“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无名没有出卖齐王。
于慈笑了笑,这时门又开了,进来的是王景,身后跟着齐王。齐王一改平时的嚣张跋扈,一进屋还没站稳,就大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他让我假装摔跤的,皇帝的命令我不得不服从,别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王景看向于慈,左吉道:“陛下也是这么说的。”
齐王松了口气:“你们不相信我?我就算要与大臣勾结,也不会去找礼部尚书啊。”
王景向皇帝跪下,于慈让到一边。
“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王景说。
“好。”无名觉得事情还不算太糟。
“陛下在纸条上写了什么?”王景提出的问题与于慈一样。
“你们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
“此事需要两相对照,我们希望得到陛下亲口承认。”
齐王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喊:“你们说谎!你们还没拿到纸条!”
王景扭头看了一眼,齐王立刻闭嘴。
无名寻思片刻:“我是皇帝,用不着非得回答你们的问题。”
于慈跟着跪下,齐王向无名投去赞许的目光,突然发现王景盯着自己,急忙也跪下,屋子里只有皇帝一人站立。
“恳请陛下体谅太后的一片苦心。”王景继续施加压力。
无名仍拒绝透露纸条上的内容,他想看看自己这个皇帝到底有多大权力。
齐王也想知道,目光在王景于慈身上扫来扫去。
王景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低声道:“来人。”
四名太监侧身进屋,把齐王吓了一跳:“你们敢抓皇帝?”
这四人的目标却不是皇帝,而是那两名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倒霉蛋,将他们架起来向屋外拖去
“于公公饶命!”两人知道该向谁求饶。
“我说过了,跟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无名大吃一惊。
王景跪在那里不动,“他们失职了。”
没多久,窗外传来惨叫声,在深夜里显得分外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