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知疾苦

“那么，该到我登场了吗？”门口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很清脆，是还未经历过变声期的那种，只属于不到十四岁孩子的声音。有一个脑袋随之探了进来，那是一个同样属于孩子的头颅。他慢慢地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在这一点上却丝毫没有年轻孩子的那种劲头。

“你来吧。波洛，跟我出来。”首领回过头去向他点了点头，逆光的侧脸仅仅能看清一半，青蓝的瞳孔里盛装的是矜傲。波洛称了声是便起身，温栎这才意识到他比首领还要高半个头。

他们二人走远了，昏暗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那个小男孩。温栎鼓起勇气问他：“你要做什么？”

男孩歪着头，举起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针管，里面无色透明的液体在推挤下一滴滴溢出——，他又笑起来：“不做什么，只是为了保险而已。”

他的笑声和孩子的声音很像，可温栎就是觉得很有违和感。但他来不及问了，男孩一步步走近，在他身旁蹲下。温栎没法挣扎，毕竟双臂还被捆绑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一管液体推进了他的身体。

“这是什么？”

“别怕。”男孩说，语气比起孩子更像安慰孩子的老人，“只是保险而已，不背叛我们的话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温栎终于知道这违和感在哪里了。但他说不出话了，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识被拉扯进黑暗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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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他在一个类似于宿舍的地方。

温栎对宿舍只有学生时代的回忆，当然那也并不算很好。虽说并没有遭受过欺凌或是其他的恶性事件，可现在这个时代的学校是抱团型小社会，对他而言，能够成为所有团体一致不允加入的对象和欺凌也差不了太多。

他费力地爬起来，这才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一个拥有雪白波浪长发的女性，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左右，风姿绰约。她发现了温栎的醒来，将右侧的发挽到耳后，笑着问：“你醒了，身体如何？”

“你是谁？”干哑的嗓音表达不出什么感情，女性适时地捧上一杯水，在他喝的时候回答：“我是疾。”

“疾？”

“代号而已。”疾温柔地笑着，像是温栎未曾出生的姐姐一般。他知道自己有个被摘掉的姐姐时，是四岁。那年他在家里乱翻，想凑个几毛钱去小卖部买糖吃，结果就翻出了当时的记录。这个时代早已拥有了无痛人流与预先分辨胎儿性别的技术，只有流进处理厂的血与肉泥和一纸证明让她有了曾经存在的痕迹。

温栎有些恍惚，他想，如果他有个姐姐的话，那应该就会是疾这样的人。

疾或许是以为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抱歉地说：“苦那家伙每次都这么折腾新人，我已经和他说过很多次了，让他把麻醉药的剂量减少点，可他就是不干......对不起啊，刚进来就经历了这种事情。”

“苦是？”温栎回神，抓住了她话语里的重点。

“你应该见过他了吧，就是那个装模作样的小男孩。”提到苦，疾细细的两道眉就皱了起来，看上去她并不喜欢被称为苦的人，“唉......别看那家伙外表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实际上年龄已经有几百岁了。”

“咦？怎么会？”

“那家伙可是个大名人。毕竟不是所有正常人都能干出把孩子的肢体拼接起来，然后用自己的......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他就像积木一样，可以随意更换自己的身体部件，就连脑子也是一样。还没有人搞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也说明了他对于这些的了解可能已经领先我们几百年了。”她摇了摇头，重新振奋精神，又笑着说，“算啦，别老说他了。”

温栎轻轻点了点头。

疾歪着脑袋，像是为了活跃气氛一样说：“你知道我们把像你们一样的新人叫做什么吗？”

“什么？”

“小鬼。”

“为什么？”

“因为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就连我们两个——疾和苦——都要让人亲自介绍，这还不够吗？不知疾苦的小鬼。”她笑起来，右手掩了半张涂了唇膏的嘴。

他也跟着笑起来，却是干巴巴的笑。他想，有这么样一个姐姐，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