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像往常一样将买回来的食物拎进厨房，随手扯了块碎花围裙套在身上。
”喀“，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先生开门进来，看了眼厨房的我，并没有说话，低头换了双干净的鞋子，将大衣挂在衣架上就踏进厨房。
他站在我身后，细心的将我的围裙带系好。
哗啦的洗菜声混着他在背后细细簌簌的声音，我温柔的笑笑。
程楠我来忙吧，你去休息
肖战.one没事
先生将白衬衫的袖子挽了起来，健壮的手臂上能看见根根青色的血管。
他接过我手上的空心菜，慢条斯理的洗了起来。
先生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那清澈的水流滑过他的指节，就像穿过山石的溪流，俨然成画。
银行里最近工作繁多，先生今天回来的却比往常早。
我高兴的哼起了小曲儿，先生看了我一眼，也跟着笑了。
嗯？！
我一手拿着铲子惊讶的转身，先生的嘴角还微微上扬，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先生这样笑。
『贰.』
先生大我七岁，我们是包办的婚姻。
订婚宴那次，是我跟先生的第一次见面。
我穿着当时最受小姐们欢迎的洋装长裙，长长的头发撒在背后，棕褐色的小皮鞋擦得锃亮。
可先生只看了我一眼，他说，他不喜欢我这样的。
这么明显的拒绝，我有些局促地躲到了父亲身后。
先生冷着脸，没吃几口，就提前离开了。
在饭店门口，我叫住了他。
先生长身玉立，气质卓然，一身黑色西装显得整个人成熟沉稳。
他回过头，张开手，把镜框向上推了推。
我本想质问他刚才的态度，可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又觉得，这样完美的男人，看不上我似乎好像也能理解。
先生似乎明白了我的来意，冷冷的开口。
肖战.one程小姐，请不要嫁给我
他又强调了一遍，像是忠告，神情异常认真。
后来那句话，先生跟我说了很多次，可拍结婚照那天，我还是等到了他。
我穿洁白的西式婚纱挽着先生的手臂，夕阳透过窗户落到我们头顶。
某某哪有人傍晚来拍照的
旁边忙活的小孩抱怨道。
程楠傍晚怎么了？
程楠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程楠叫做“落日余晖，等你而归。”
我偏过头去看先生，先生面无表情。
肖战.one看镜头
我换下婚纱走出来，先生正左手拿着西装外套，站在夕阳西斜处。
先生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明明家境优渥，年轻有为，我却总觉得先生很孤独。
肖战.one我送你回去吧
或许知道木已成舟，先生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也不再明显排斥我。
我开心了许久。
可结婚当晚，先生还是跟我说的清楚。
他说，他会尽力做一个好丈夫，替我遮风挡雨，只是他不爱我，也不愿与我亲近。
他说，程楠，不要爱上我。
『叁.』
先生抢过我手中的铲子，我才反应过来灶上正炒着的菜。
肖战.one想什么呢？
程楠在想先生，先生笑起来很好看
我说话一直不爱遮遮掩掩。
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小炒肉盛进盘子里让我端出去。
我跟先生面对面坐着，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先生不喜油腻，我们家的菜品一向清淡。
程楠先生这么早回家，是不是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啊？
我咬着筷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先生。
先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回答我。
肖战.one不是
我垂下了眼，闷闷应了一声。
我还以为他会记得，我们结婚一周年的日子。
先生啊，一向清冷，对我也是，现在也是。
朋友徐太太来了电话，邀请我去她的生日晚宴，我们聊了许久。
我侧躺在沙发上，余光瞥见先生在收拾碗筷，好像中途有人敲了门，先生在门口说了几句，最后上了楼。
我挂上电话时，先生已经回到自己的书房了。
他在书房睡，书桌旁有他专门休息的小沙发，虽然不够宽大，但是看起来还算舒服。
我洗了澡刚准备躺下，就看到了床头放着的礼盒。
打开，是一件精致的小洋装。
还有谁能将礼物送到我卧室里来？
我赤着脚跑到先生的书房前，先生没有锁门也没有关灯，正窝在小沙发里看书。
先生伸手扶了下金丝镜框，视线落到我没穿鞋的脚，然后微微皱了下眉。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去扑到先生身上，两只脚在空气中得意的晃啊晃。
先生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到，丢下手上的书接住我，瞳孔震得很大。
程楠原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肖战.one你先下去
程楠你这人真别扭
肖战.one你先下去，程楠
程楠我不下去
我认真的看着身下的他，摇了摇头。
程楠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我想和你一起睡
先生刚想开口，就被我死死捂住嘴巴，先生好看的眼睛里隐隐有了怒气。
程楠就今天一天，好不好，我们结婚一年了，先生
程楠求求你了，就一天，先生
我放软了语气，咬着那声声“先生”千回百转。
先生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把我从他身上拎了起来。
我垮起了个小脸，做好了被他扔出去的觉悟，谁知他长臂一伸，竟将我稳稳地放在了沙发里侧。
灯被他关了，我在黑暗中抬眼，看到了先生优越的下颌线。
程楠先生？
先生不说话，把身上的被子分了一半给我。
软软的被子盖住我的下半张脸，鼻腔里满是棉花与先生的味道。
一夜好梦。
晌午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我翻了个身，却摸到了先生的胸膛。
先生今天没去工作？！
被我的动静吵醒，先生看了眼桌上的钟表，向我解释。
肖战.one今天...没什么工作
我迷迷糊糊的点点头，还想继续赖在先生的小沙发里，却被先生“毫不留情”的赶了出去。
后来我才听银行的小干事八卦，说他们雷厉风行一丝不苟的肖行长，有天竟然一上午没来工作。
原来先生也有例外的时候啊！
『肆.』
徐太太的生日宴办在丽发皇宫大酒店，我们在二楼的包厢里笑着看着大厅里唱歌的头牌和舞池里舞动的公子小姐们。
某某年轻真好啊你看看这一个个朝气蓬勃的样子，真真是让咱们羡慕啊！
徐太太看着楼下的歌舞升平，忍不住感概。
某某徐太太哪里话，我们这些人中，也就属徐太太和肖太太年纪最小了哇！
一个手拿红酒的妇人笑着调侃。
某某你看今个儿肖太太这满面红光，昨儿个肯定被肖先生伺候的不要不要的
王太太的话让我的脸霎时红了起来。
大家开始罗列起肖先生的好来，什么年轻有为，什么温柔体贴，什么专情顾家之类的。
徐太太的这些朋友里，先生不管是军阀官僚的，名门望族的，经商富甲的，身世显赫的，可各个都不乏三五个姨太太。
像肖先生这样洁身自好尊重妻子的，还真是难得一见。
可有时候，我就觉得他太尊重我了。
我们结婚一年了，都不曾同房，何谈生个孩子。
我低头浅笑，却不经意瞧见，楼下对面圆桌上，摇晃着红酒杯的男人。
灯光昏暗错乱，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我的肖先生。
先生目不转睛的盯着舞池中央扶着话筒摇曳的女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
某某肖太太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程楠没什么
程楠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我也不知道我走出去做什么，难道真的跑到先生跟前，质问他为什么来用那种眼神看丽发皇宫的头牌吗？
太荒唐了。
我转身想回去，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听了那么多次先生回家的脚步声，我很清楚。
我躲进拐角，眼见着先生搂着她的腰肢笑着进了包厢。
明明是那样清冷自持的先生啊！
眼前这个竟没有半分原来的样子。
我傻站在楼梯口，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像是晚宴上吃的鱼刺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疼。
上海的夜晚灯红酒绿，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胃里一阵翻腾。
转角的墙上伸出一枝细小的枝头，枝头上顶着一簇洁白的小花。
淡淡的清香，勾起了我久远的记忆。
这小花是夜来香，它还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别名，晚香玉。
十二岁那年，我被人绑架，他们把我丢在废弃的工厂里，等待父亲送来赎金。
那样黑暗且充满恐惧的日子，小小的我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墙的另一头发出悉悉簌簌的响声，我害怕的抱紧了自己，却发现墙边被人戳了个小孔，透出点点阳光。
紧接着小孔里伸进一支洁白的晚香玉。
一个温润的带着南方口音的声音安慰我。
”小囡，别害怕“。
”小囡，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你。“
那个递给我晚香玉的拇指上，有个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的伤口。
我紧攥着那株晚香玉，淡淡的香气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后来晚香玉成了我最爱的花，我谁都不曾提起。
肖战.one程楠
我听见先生叫我，他正立在不远处。
哦对了，先生的拇指上也有一个月牙一样的结痂。
不过先生家世显赫字正腔圆，断不可能是那年救我的恩人。
肖战.one程楠，回家了
先生走到我跟前，将他的外套披在了我薄薄的旗袍外。
程楠沾了别的女人气味的衣服，我不要
我把外套脱了，丢在他怀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先生追在我后面，朝我苍白的解释。
肖战.one程楠，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小沙发我只睡了一天，就又回到自己冰凉宽大的床上。
先生破天荒的主动搂我哄我。
可他越是这样反常，我越觉得他是心虚。
肖战.one程楠，你不要闹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先生也没了耐心，摔门而去。
我用被子捂实了自己，咬着手臂无声的哭泣。
程楠，你在闹什么呢？
先生结婚那晚就说的再清楚不过了啊...
『伍.』
日子又恢复了往常那样，我像是穿了水晶鞋的灰姑娘，梦醒之后，短暂的连甜味都记不真切。
先生回家比往常早了些，银行的干事却说，肖行长近日常常不在行里。
晚些时候，我买了菜准备回家，却听见附近的巷子里传来了一声枪响。
我缩了缩身子，捂住胸口，一股不安慢慢升腾。
家里一片漆黑，我以为先生还没回来。
等我做好饭，才听见先生下楼的脚步声。
程楠你已经回来了？
先生点点头，脸色异常苍白，唇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我端详着先生夹菜的样子，先生朝我扯了一抹笑，我没错过他暗暗忍痛的表情。
敏锐的直觉让我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我起身，走到先生身边，轻轻的抱住他。
我与先生和解了。
什么都抵不过先生的平安。
程楠吃饭吧
先生突然拉住我的手，神情认真的看着我。
肖战.one我送你的洋装，还没穿吧？
程楠还没穿
肖战.one八月初二，穿给我看，好吗？
我盯着先生看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的，八月初二这个日子，我不太喜欢。
徐太太又约我去丽发皇宫，这次却没看见丽发皇宫头牌的影子。
王太太听小道消息说，这头牌是位卧底，前些天执行任务被抓，死得很惨。
还听说那头牌还有同伙，可惜当晚硬捡了条命，逃了。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八月初二很快就到了，我换上洋装，下楼送先生出门。
先生看着我，将我挽着头发的钗子取下，墨色长发倾泻下来。
肖战.one其实，你穿洋装也很好看
先生眼中的不舍转瞬即逝，我拉住他临走的手臂。
他凑近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口袋。
肖战.one阿楠，等我
先生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在洋装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和一把钥匙。
『陆.』
我找到了纸条里的地址，那是上海城南的一处小院，有淡淡的香气钻进我的鼻孔，很熟悉很熟悉。
夕阳西斜，我想起了我与先生拍婚纱照那天。
我也是等了好久，傍晚才等到。
阿楠，等我。
阿楠，等我。
阿楠，等我！
可这次，我没等到先生。
朝我跑过来的中年男人也和先生一样身姿挺拔。
他问我是不是肖同志的妻子。
他和我说，山河飘摇，国之将倾，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
他说，我们会永远铭记肖同志的壮烈牺牲。
我的世界天崩地裂，摇摇欲坠。
程楠他有没有留给我什么话...
我喃喃开口，涕泗横流。
某某肖同志是本打算要给你写一封信，以防万一，可他后来又说...算了，有这宅子为证，还写什么信呢。
我颤抖着打开小宅的门，满园的晚香玉清香扑鼻而来，眼前一片洁白的模糊。
原来十二岁那年救我的那个人，真的是先生。
先生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记得。
我控制不住的颤抖，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某某对了，夫人
某某肖同志自加入组织那刻起就曾立誓，此生不取妻子，不留子嗣，效力组织，万死不辞
某某可最后，他告诉我，没能有一个和你的孩子，他很遗憾
那位同志临走前又回过头添了这些话。
我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程小姐，请不要嫁给我。“
”程楠，不要爱上我。“
”阿楠，等我。“
我的先生，最是清冷，最是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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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专属于南方的小囡囡的故事《她的晚香玉》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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