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解散(2)

　　有个知情的男生一路上给我们说着事情的大概，他自我介绍说他叫裴易盛，和灏燃一样是土木工程的，平时上课就坐灏燃后排，看着挺乖巧的模样但是却透着点爱打小道消息的八卦样，他带我们去他们的教室，说是现在三个人在教室里冷战着呢，谁都不敢进去，也不是不敢，只是里面的气氛太怪异。

　　“怎么怪异？”我问。

　　裴易盛叹了口气：“唉，光说阿灏跟阿泉也算是一进校门就认识的兄弟了，怎么说闹僵就闹僵。”他开始慢慢回忆，眼神冗长，“那天我去学校跟同学打球，学校有个好大的篮球场你是知道的，我经过那儿的时候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是阿泉，他好像在跟教导主任说什么，表情很复杂，眉头皱得很紧，说了很久的话，教导主任也是表情复杂，我没怎么听清楚。”

　　“你怎么不听清楚呢？”米冉冉插嘴责怪道。

　　“拜托，偷听总是不好的呀，我也不好意思上前，所以只能躲在远处看，他们说完以后，分头走了，我去叫住阿泉，他没回头理我一句。”他凑近我们俩，小声的说，“我觉得呀，这件事肯定跟阿泉有很大的关联，教导主任说了什么是最大的关键。”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已经踏进了教学楼。

　　灏燃他们的教室是在顶楼，是一间很大的多媒体教室，裴易盛带领我们悄悄的来到顶楼的走廊，此刻走廊上有不少八卦的女生蹲在门口，偷看门缝里的一切。

　　我们小心翼翼的趴在窗台上，偌大的教室里，灿浩突然嗓门大了起来——“…什么？你说解散就解散！”

　　我跟冉冉突然被镇住。

　　灿浩的情绪有些激动，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张脸涨得通红，瞪大了眼瞅着正环抱着胸的凌烨泉：“你知道那些乐器对我们来说多么重要吗！当时要不是为了组织乐队，完成自己的音乐梦想，我跑到工地上去做苦力赚来的血汗钱才买的乐器呀！当时学校还不支持我们搞乐队！所以我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挣得乐器！…你！”

　　凌烨泉坐在座椅上，翘着腿，抱着胸，眼神淡漠地看向前方，一声不吭。而灏燃则坐在凌烨泉身前的桌子上，板着脸与其对视，那种眼神严肃到不再是我之前认识的他。

　　整间教室只剩下灿浩一个人在那发牢骚：“你说话呀你！你为什么要放火烧了排练室！为什么啊！”他抓起凌烨泉的衣领，被灏燃一只手臂挡了下去，他给了灿浩一个眼神，灿浩才稍许平静的看向沉默着的凌烨泉。

　　凌烨泉轻轻舒了口气：“我说不是故意烧的，你会相信吗？”他终于肯抬起头与燃眉之急的井灿浩对视上，“那天，我跟教导主任谈了好多话，有关于我成绩的事情，他说我的成绩一路下滑，总共才五门课程，我全部给挂了红灯，知道我的人都知道我的成绩一直都是数一数二的。”

　　身边的女生议论声有些大了，我立刻伸出手指来示意她们小声，随后看向窗户里顾灏燃，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高瘦的身板轻微在颤抖，垂放在桌上的手掌逐渐握成了拳，指骨青白，我瞪大了眼屏息。

　　“自从我加入了乐队，我的心思就全放在乐队上，对待学习抱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思想，”他换了个姿势，抬眼望向紧绷着脸的灏燃，“我想我再这样下去可能连毕业都成问题，我不想再在乐队待下去了，我承认当初是我提出的组建请求，那我现在也应该是有资格提出解散要求。”

　　“你！”灿浩情绪失控，一拳打在了凌烨泉的脸上！

　　凌烨泉没防备，歪倒在椅子上，整张脸歪了过去！但是他却没有打回去，而是选择了继续说出自己的心声：“我的梦想不是音乐，你知道吗？”

　　灿浩怔住。

　　“我的梦想…”他嗤之以鼻，摸了把自己的下巴，看向灏燃，“是做一笔大事业，让曾经对我白过眼的人刮目相看。”

　　“那你为什么要加入乐队？”灏燃终于开了口。

　　凌烨泉轻笑：“陪你啊。”

　　灏燃微睁大眼，看着他。

　　“我父母虽然没有离婚，却关系处得一直都不好，我是在他们打骂声中长大的，从小就不管教我，等我考试没考好就打我。我读书的时候在班上沉默寡言，没有任何朋友，进了星美以后，阿灏，你是我第一个跟我说话的朋友，所以，你喜欢做什么我都会陪你去做，我是认真对待这份好朋友的感情，是你让我和别人一样有了朋友间的欢笑和嬉闹，所以你无意间跟我提起的音乐梦想，我一直都记在心上，然后我就提出了组建乐队。”

　　时钟挂在粉白的墙上，滴答滴答地走着，清晰得如同心跳。

　　灏燃抿了下嘴唇：“你是为了陪我？也就是说你并不是心甘情愿加入乐队的？”

　　“是的，”凌烨泉肯定地点了下头，“但是我解散乐队以后，你们俩可以重组啊，你们继续完成自己的音乐梦，你还是我的好兄弟，我会在舞台下默默支持你们的。”

　　灿浩还想说什么，被灏燃的手掌挡住了口，他看向面容坚定的凌烨泉，淡淡地嗤笑：“没必要。”

　　凌烨泉惊怔。

　　“没有你的存在，我们也没必要重组乐队，”然后，灏燃转头对井灿浩说，“那就解散吧，灿浩。”拍了拍灿浩的肩膀。

　　“可是…”

　　他抢过了话头：“没什么可是！就这样吧，乐器没了就没了，他之前也都说过了，是他自己不小心把烟头燃到了窗帘引发的火灾，这属于不可抗力，没有办法阻止的。”随后，他扭头望向窗外，我们几个探头探脑的女生现在只剩下我和冉冉，就听到他淡淡的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收拾下残局，灿浩你也忙别的去吧。”

　　两人目送着异常淡定的灏燃，许久，走到门口的灏燃突然侧头说：“去追求属于你的梦想吧，不要因为我而牵绊了自己。”

　　他出来的时候，我们俩慌张的贴住墙壁，屏息，看着他从我们面前冷漠的擦肩而过好像并没有看到我们。正当我们琢磨不透他迷样的背影时，就听到灿浩在身后叫了声——

　　“你们在干吗？”

　　我回头，却从未看到灿浩以一种怀疑的眼睛瞅着我，我尴尬地笑笑：“我…我们只是路过，那个…你们在里面探讨的怎么样了？”

　　“你们在偷听？”灿浩慢慢踱向我。

　　“我是关心你们啊，说啊，到底怎么了？摆着一副臭脸的。”我问出此话以后，再看冉冉原先的位置，她早已不知去向，什么时候走的？这丫头…

　　灿浩回头望了眼刚从教室踏步出来的凌烨泉，他没有回头，径自朝反方向走去，才淡淡地脱口而出：“散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俩都没胃口，我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推理我所推理的推理，大致就是凌烨泉因为搞乐队以来成绩下滑，而导致自己害怕毕不了业，伤心难过跑去排练室，想想到底要不要继续乐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抽烟的，烟一根接着一根，而音乐教室又是木头材料的，烟头燃烧到了窗帘就这样着起火来了，整间屋子都是易燃体，火势蔓延很快而且很大很难控制，烧到了乐器上，也许他当时也想过办法扑救，却都无济于事吧。

　　应该就是这样，我断言，于是淡定地喝了口汤，抬头瞥见灿浩正托着腮望向食堂的窗外，而窗外什么都没，他的眼神空洞洞，就连米冉冉好心的帮他把虾都剥了壳放在了他的饭上，他都不予理会。

　　“灿浩，别想了，吃饭吧，就当重新开始，别难过了。”我简单地安慰他两句。

　　米冉冉像哄孩子似的舀了一勺饭，送到他的嘴边：“对呀，乐队没了没关系，梦想不改变还是可以重新来的嘛，来——”

　　他无力的看了眼她，眼里落满了忧愁，推开她的手，轻轻地道：“你吃吧，我不饿。”

　　“阿星，你弟弟是不是个特别固执的人啊？”她把矛头转向我。

　　我哭笑不得：“噗，你就忍忍他两天吧，他就那样儿，过一个晚上就啥事都没了，放心放心。”

　　“才不是，”灿浩矢口否认，“解散的不只是乐队，而是感情。”

　　他又开始钻牛角尖了，我漠然的瞅着他充满忧伤却诗意的眼眸，无可奈何，灿浩是个重情义的男人，这点值得我表扬，的确，乐队解散的不仅仅是乐队，而是三个人的友谊。

　　但是灿浩依然咬了咬牙：“我觉得就算没有了乐队，我和阿灏也不能舍弃他呀，就算没有了乐队，我们的友谊也不能变的呀，我得去和阿灏说说。”

　　“说什么？”我问。

　　“阿灏现在肯定很生气，阿泉突然说解散碰到谁都会闹心的。”

　　这倒也是，怪不得刚才看到灏燃走出来一脸肃然，不像以前温和的他了，我捣了捣饭盘里的菜肴。

　　灿浩收拾着饭盘，刚起身，就听到一声——“哎呀！看着点好吗！汤都被你撒出来了呢！…”

　　我和冉冉同时抬起头来，正看到一个陌生的男生站在灿浩的面前，他的个子和灿浩平头，而此刻的灿浩却皱着眉警觉地瞪着他。

　　“哟，这不就是老师口中的‘摄影天才’吗？”我断定肯定不是什么好料，我恶狠狠地瞪着那男的。

　　男生留着很短的头发，他抽出一只手掌，略带戏谑地轻拍了三下灿浩的脸颊：“别忘记了，谁要是输在比赛上，谁就是懦-夫-”最后两个字配合着尖锐的眼神，更像是对灿浩的一种侮辱。

　　而灿浩却愣在了原地，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