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坦白(2)

　　那是考试前的最后两天，图书馆依旧人满为患，能抢到一个座位算是比登天还难。米冉冉一大早就来到了这里，抱着一堆的书坐在最后面靠窗的位置，捧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音乐，眼睛四处瞟着。

　　有三个人因为一个座位而吵架的、有一走开座位就被疯了似的坐上去的，她对此无奈地摇摇头：“哈，何苦。”心里一阵得意，幸好自己第一个到图书馆，要不然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她有我的身手，那么她也不会害怕自己的位置被抢，可惜她只是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小女生而已。

　　米冉冉的桌子上摆了仅仅一本书而已，两旁是堆积成山的零食，她心满意足地抹了一把嘴巴，其实她来图书馆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可以一边吹着空调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其他同学的好戏。突然间的肚子疼，让她无地自容，她捂着肚子，有去洗手间的意思，但是却不敢走开，万一有其他同学占了她的位置怎么办。

　　她捧着个肚子，整张脸都贴在桌上了，那种感觉愈来愈强烈，实在是憋不住了。

　　米冉冉咬咬牙，想了一个“馊主意”，把自己最后的口粮——“红宝石”里刚买的纸杯奶油蛋糕，轻轻地摆在了桌上，把书本放在凳子上，便一溜烟地往洗手间溜了去，计划好三十秒搞定的，结果却花了十分钟的样子，老天就是这么跟人爱开玩笑，她足足扒着门框，用了老半天的力气却只放出一个屁，想到自己的座位，她不顾自己了赶紧拉拉裤子冲出了卫生间。

　　图书馆的同学越来越多，很多没抢到座位的只能坐在墙角捧着书，各自揣着冷漠的神采。米冉冉急匆匆地跑到自己的座位前，却看到自己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事——

　　自己的书本掉在了地上，无人理睬，又看到了桌上原本摆着的蛋糕只剩下了空空的纸杯，灿浩无所事事地把两条长腿翘在桌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慵懒地抹了把嘴巴。

　　“井灿浩！——”米冉冉气得涨红了脸。

　　她冲过去一把就把毫无防备的灿浩推了下去，他狼狈地倒在地上，身边有惊奇的目光一扫而过，很快又回到各自的书本上。

　　灿浩揉着被摔痛的屁股：“谁呀！谁推我！——”

　　“我！”米冉冉理直气壮地瞪着地上的他，“我问你呀！你干嘛抢了我的座位！”

　　灿浩羞红了脸，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同样怒目瞪视着她：“谁…谁抢你的座位了？这是没人的座位好么？我先来的！”

　　“什么你先来的！难道你没看到桌上摆着的蛋糕吗！那是我放上去的！”米冉冉一点都不示弱，“我只是去了趟厕所！你倒好！…”

　　“蛋糕？”灿浩想了想，咂巴了下嘴巴，又看了看被自己吃空的纸杯，瞅着米冉冉气得脸通红的脸颊，戏谑地勾起嘴角，“我以为谁的呢，好吃是蛮好吃的！谢谢啦！”像个没事人似的坐了下来。

　　米冉冉看到他这副礼貌的样子，忽然没了脾气，刚想转身就走，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座位是被这家伙抢的，又来了气，一把揪住他的肩膀：“喂喂喂！你给我说清楚！抢了我的座位不说还吃了我的东西！你怎么那么不负责呀！”

　　“我负什么责啊？哪有人占位拿个蛋糕占位的，别拉拉扯扯的大庭广众的我害臊！”要知道，他的同班同学有可能也在这个图书馆里，所以他尽可能的避开和米冉冉冲突。但是米冉冉是个死要面子的女生，是她的就是她的，突然被人这么一抢当然气不过。

　　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死死拽着他的袖子管：“我不管！反正你要负责！”

　　这话一出，几乎整个图书馆瞬间鸦雀无声，似乎还能听到书本落地的声音，那么清晰，所有的人纷纷朝他们看了过来，但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多管闲事，所以图书馆再次恢复了常态。

　　灿浩本来想好男不跟女斗的，却被她这么一激给惹火了，他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低头瞪住她，指着她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我警告你最好立刻消失在我视线里，别被我同学看到，蛋糕的事情我下次还给你就是了，你没必要这么闹吧。”

　　米冉冉屏息，此刻他们的距离仅仅相差一个苹果的距离，而且他的气息都能熏到她的脸上了，她的脸庞瞬间通红，眼睛里盛满了那张俊俏清秀的面庞，不敢吱声。

　　灿浩看到她不说话了，冷哼一声，刚转身想坐下来，自己的衣角就被扯住了，他回头却惊愕地看到米冉冉的泪脸，就这么一个转身的时间她就哭了，而且哭得眼泪哗啦啦地就下来了，这丫头要是去拍戏绝对称职。

　　只听米冉冉呜咽着嗓子说：“呜呜呜，你不知道那块蛋糕对我多么重要吗，呜呜呜呜，我要是没有这块蛋糕来维持能量的话，我我…我就没有力气复习了，呜呜呜呜…”

　　“我没有力气复习就不能考试通过了，考试不通过我就没脸见父母了，呜呜呜…”

　　身边有不少好事的目光往他们这里飘来。

　　灿浩凝住，好看的浓眉抖了下，无言以对。

　　米冉冉继续抬起头来：“…你都不对我负责，呜呜呜呜！我考不好怎么办！我爸爸要打我的，呜呜呜…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啊，呜呜呜…”

　　灿浩虽然嘴上油嘴滑舌的，透着调皮，但是却还是招架不住女孩子的眼泪攻击，他也不会哄女生，尤其是在哭着的女生，因为我小时候都不会哭的，都是他哭了我哄。他四下望了望不停探出头来观望的“好事者”，尴尬地撇撇嘴：“好了好了！我下次还你蛋糕就行了，你别闹了好么？拜托…”

　　“哎哟！灿浩你惹你女朋友哭了啊？”一声熟悉的嗓音轻飘飘入耳。

　　灿浩厌恶地回头。

　　文秀秀轻蔑地勾起嘴角，朝他走了过来：“怎么看到我这副表情呀，好歹我也是你曾经的相好吧，呵，想不到那么快就有新欢了呀…”

　　灿浩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你来做什么？”

　　“除了来复习还能怎样，”然后她的视线望向了身后的米冉冉，嘲讽了下：“我说看你眼熟呢，原来是楚妍星那贱人的室友啊，呵呵，真巧在这里碰到你，帮我给那贱人带句话…”然后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道，“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别以为这里是她想撒野就撒野的地方。”

　　灿浩一声怒斥：“要滚的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她是我姐！”他的胸膛压抑着无名之火，灿浩的性格和我一样，就是见不得自己的亲人受到任何侮辱，如果文秀秀是个男人，我想灿浩会二话不说就抡上两拳头了。

　　“姐弟俩都一样嘛，说不到两句就想打人？”文秀秀那张令人想抓花的脸庞，涂着晶亮的唇彩，闪出冰冷的光，她环抱起胸，“你别忘记了，井灿浩，这个学校我是有地位的，我要谁滚蛋就可以二话不说让谁滚，你要是惹毛我了，自己看着办吧。”

　　灿浩忍着肚子里的委屈，又看到四周不停有同学帮着她说话，那一张张嘴脸就好像他掉进了妖魔鬼怪的深穴，早知道就不来图书馆复习了，要不是寝室的空调坏了的话。他握紧双拳，看都不想看文秀秀的脸了，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操场的喷泉撒射下来的水珠沾湿了他的发丝，闪着微弱却刺目的白光。

　　灿浩安静地坐在喷泉边的长椅上，把脸埋进双膝里，不停的抽着鼻子。他想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爸爸，还有狠心抛下自己不管的妈妈，那么多年了他们都在哪里，为什么不管他，就连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没有人帮着他，若不是姐姐我们一家把他收养，他或许到现在还是一个流浪汉。

　　“…呜呜呜，妈妈你在哪里呀…”他尽量小声地抽泣，虽然现在这个时候，很多同学都在图书馆或者寝室里复习着，操场上空无一人。

　　“我好怕…我讨厌她们…”

　　“你那么讨厌她们那就去还手呀！”身边传来理直气壮的声音，一定是米冉冉，她正坐在他的身边，眼神倔强地望向前方的大操场，心里一股气。就在灿浩离开图书馆之后，她也离开了那地方。

　　灿浩抬起哭得绯红的脸，朦朦胧胧中看到了她的面庞，还有那固执的表情，他哭着说：“你懂什么呀！我是男子汉好不好，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打女的呢！”

　　“男子汉？知道自己男子汉你还哭？你没听过一句话么？‘男儿有泪不轻弹’！”

　　灿浩扭过脸来，不吭声了，默默的抽着鼻子。过了许久，他才轻声的道：“…对不起。”

　　“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灿浩惊愕的抬头，却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米冉冉咽了咽嗓子：“阿星跟我说了你的事情以后，我就觉得原来我们两个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以前也是，因为从小就爱吃，所以那时候就是个十足的小胖墩，没有人喜欢和我一起玩，她们也都欺负我，直到中考那天结束我就决定我一定要在高中三年里减肥成功，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欺负我的人刮目相看。”

　　灿浩看着她，静静的没说话，湿润的眼角逐渐干透。

　　“后来好不容易瘦下来大概十斤吧，我发了一场高烧，之后好几个月几乎每个月都会发一次烧，我妈说我的减肥让自己的身体垮了，但是我为了让那些欺负我的人刮目相看啊，为了争得我的那点面子啊，呵，我就是个死撑面子的人…”

　　“笨蛋！”

　　米冉冉瞪大眼，扭头看向灿浩。

　　“你想早点死也不要这样啊，减肥什么的最伤身体了好不好，你要知道不管多少人说你也好，不管她们怎么看你，以后总会有人欣赏你的，就像欣赏你的胖，”他突然笑得如午后的阳光似的，“再说了唐朝那会儿不就是以胖为美吗？何必去减肥呢，笨蛋。”

　　“灿浩…”她低吟道，眼眶里有热泪在滚动，真想不到平时总爱作弄自己的人，却说出这么暖心的话来，正当她心里稍稍有些感动之时。

　　灿浩嬉皮笑脸的迎了上去：“况且，有个胖子在身边才更衬托我的身材，哈哈！你说是不？”

　　“你！”她举高拳头。

　　灿浩识趣地双手抱头，见她没再攻击自己的样子，凑上前去抱住了她：“谢谢你陪我说话，冉冉。”随即他很快放开了她，米冉冉却像被石化了一般，动弹不得，看着眼前的阳光少年逐渐远离了自己的视线。

　　也许，一个世界里的两个人，会更加体谅到对方吧。

　　米冉冉在灿浩走后好久，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