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游戏(3)

　　“想不到那两个人也来了。”我说，然后紧紧的握住灏燃的手。抬起头来看到他正无心听我讲话，而是默默地低着头走路，寂静的走廊上似乎只有我们的脚步声。

　　我好奇地扭过头去：“怎么了？灏燃。”

　　“没怎么，我在想该怎么才能赢来那顿免费的晚餐，哈。”与我对上视线的时候换上了一副微笑的面容，我莫名的对他起了疑心，但也没多问什么。

　　我们兜遍了一楼，几乎是见到一个小女孩就问她是哪里来的，得到的结果不是她父母跑过来训斥我们这种随意搭讪行为以为我们是坏人了，就是小女孩惊悚地看着我们几眼哗啦啦就哭出来了，我们依然被那些孩子的父母给赶走了，而且态度极为不友善。

　　我正在二楼的酒柜边上，打开了冰柜，四下张望着。

　　身边的灏燃忍俊不禁：“噗，小孩再怎么小也不可能藏到那里去的。”

　　这家酒店的楼梯是一种旋转式的楼梯，像一尊通天空心圆柱似的矗立着，我从一楼往上看去，越到顶上越模糊，我几乎失去了所有找寻孩子的信心，那么高要怎么找到她呀，这算什么破游戏。我趴倒在不知道几楼的楼梯扶手上，疲惫地想要合上眼，正听到——

　　“哟嗬！谁呀这是…”

　　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相信灏燃也看到了，站在我面前穿着一袭裘皮的正是冷艳，而身边天蓝色羽绒服的林美怡正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们，也只有这样站在比我们高的台阶上才能显示她平生第一次比我们高。我抓紧了灏燃的手臂，脚步微微向后挪。

　　冷艳眯了眯涂抹过眼线的眼，身体微微向前倾，轻轻开口：“灏燃，你说好跟这丫头好一个星期就分手的哦，别忘了。”

　　我瞪大眼。什么说好一个星期就让灏燃跟我分手，难道灏燃在她们面前打过赌要甩我么？我的心不听使唤地开始狂跳，忙抬起眼小声地质问：“灏燃，怎么回事？”

　　他没有看我，眼神冷峻地望着面前的两个女人，随后扬起嘴角：“不好意思，那天晚上有些醉了，就当我没说。”语气里充满着不屑的嘲讽。

　　他竟然跟她们去喝酒？我惊得不敢开口。

　　林美怡趾高气昂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我，说道：“你就慢慢享用一个星期吧。”当她们刚想走的时候，我叫住了她们，她们在我们不远处停了下来，没开口，等着我发话。

　　“你，你们什么意思？”我拼命压制我的火气。

　　她们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我眼中。我顿觉大脑热热的，慢慢转过头去，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轻微颤抖着，我抬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他应该知道我在生气，却还是一脸漠然的表情：“就算她们说的是真的，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认为的结果是什么？”

　　对啊，我了解他，我喜欢他，凭我对他从小到大的记忆，如果有女人对他下这样的赌注，他会随便糊弄过去么？他会去实现么？我想是不会的，也希望不会，但为什么心里还是颤抖得厉害。我与他静静地凝视着几秒，我终于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冷冷地道：“我不玩了…”然后转身往不知名的方向离开了。

　　他没有追上来，我蹲在女洗手间的角落里，这里的厕所打扫得特别干净，没有任何异味，地上甚至没有一滴水渍，淡雅的黄灯照耀在我的皮肤上，我终于看到了那件依然披在我身上的大衣，我的眼角终于从湿润到淌出了眼泪，顺着我好看的脸颊弧线滚落下来，我抱着膝盖在水斗下靠着墙壁无声的抽泣起来。

　　我不喜欢他这样看着我，不喜欢他这样用漠然的眼神看着我，不喜欢他与其他女生一起吃饭甚至喝酒，而且是单独和两个曾经与我为敌的女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咬着下唇，喉咙口微微沙哑，想起了冷艳和林美怡那两个人瞒着我下了赌注，而当时的灏燃却答应了这个赌注，最记恨的是我作为“赌注当事人”却蒙在了鼓里。为什么…呜呜呜…为什么这样对我，难道对我的感情只是玩弄吗？

　　我小声呜咽着，埋进了臂弯里。

　　我站起身，也许是蹲着过久的缘故，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在晕倒那一刻我马上扶住了水斗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长得不丑，我根本不需要化妆，我根本不需要像林美怡她们那样整天胭脂水粉地装扮自己，为什么灏燃要跟那些人出去吃饭也不带我呢？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又滚了出来，脸颊哭得晶莹能折射出光来，我想起了小时候每次我哭，灏燃都会说——

　　“难看死了，你再哭就不理你了。”他会皱着好看的眉毛。

　　我是最害怕他不理我，因为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他了。所以从那以后我就没再哭过，就算看到他和其他女生在一起我也当做没看到，回家以后躲在被子里哭，现在的我就像小时候那样，没有人看得到我这丑样。

　　眼泪逐渐蒸发，我的耳边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睁开眼，一抹熟悉的身影映现眼帘，是之前在门口碰到过的小女孩，她正尽可能地踮高脚尖，伸长手臂接着水，尽管那是儿童专用的水池。我吸了吸鼻子，看到她艰难地伸长手臂想要装满水枪的水，却怎么还差那么一丁点的距离。我说：“我帮你吧。”声音有些沙哑。

　　小女孩对我没有警惕，大胆地把水枪交给我，我帮她装满了水枪里的水，交到她的手中，她抱着小水枪用一双清澈澄亮的大眼睛望着我，我怜惜地抚摸了下她的短发，蹲了下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都不陪我玩。”小女孩低下头去，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极了我现在的自己。

　　我强装出一丝微笑：“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瑛瑛。”

　　很好听的名字，我心想。

　　小女孩抬起眼，没有任何警备，嘟起小嘴继续说：“姐姐你陪我玩好不好？…爸爸从来都不陪我玩，妈妈也是，总是出去…”她的眼角很快就挂上了一小颗晶莹的泪珠。

　　我没有劝阻她的哭泣，因为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又扑簌簌掉了下来，呜咽道：“我也不开心…呜呜，自己的男朋友跟别的女生出去吃饭不带我…还拿我…拿我下赌注，呜呜呜呜。”

　　我捂着嘴抽泣，我知道这般年纪的小孩根本不会理解我的话，就当我在自言自语吧。

　　瑛瑛很懂事地拍拍我的肩膀，疑惑的问我：“姐姐，男朋友是什么呀？”

　　我抬起泪眼就看到她纯真无邪的眼眸，我忍住呜咽：“…男朋友就是自己喜欢的人。”

　　“瑛瑛喜欢爸爸妈妈，但是爸爸妈妈也不陪我玩，每天都要开会开会的，”她抹掉了眼角的泪珠，也帮我抹去了眼角湿润的液体，安慰我道：“姐姐跟瑛瑛是一样的啦，所以…不要哭了嘛，这个小水枪给你玩…”她冲我展开笑颜，说着把手中抱着的小水枪递给我，我愣着没去接。

　　我突然觉得我在小孩子的面前显得那么狼狈，那么丢脸，忙解释道：“姐姐不会要你的玩具的，这样吧，姐姐陪你玩好么？你想玩什么呢？”

　　“骑大马。”瑛瑛笑得甜甜的。

　　我正诧异之际，门口传来灏燃的声音——“阿星！你在这里呀！我找了老半天！…呼呼！”我扭头就看到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我站起身来，看了看瑛瑛，又瞅了瞅顾灏燃，转转眼珠，低头对瑛瑛说：“瑛瑛，让大哥哥给你当大马好么？”

　　灏燃还迷迷糊糊地看着我们俩，瑛瑛拍手叫好：“好呀好呀！”头顶的蝴蝶结发卡都随之舞动，像翩翩起舞的小精灵。我把大致情况和灏燃耳语了一番，他叹了口气，捏捏我的脸颊说：“好好，就当哄你开心，好了吧？”

　　我们在铺着红色毛毯的地板上玩耍，灏燃跪在毛毯上，双手撑地，我把瑛瑛放在他的背上，看着瑛瑛拿着水枪骑着灏燃的模样，就像战场上凯旋而来的女战士似的，我忍俊不禁，而灏燃转头看到了我开怀大笑的样子，他涨红了脸哭笑不得，我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哭过的时候。

　　我们绕着走廊走了半圈，碰到了灿浩，身后还有好多人，有灏燃的父母还有我的父母，他们都惊讶于我们的到来。

　　“瑛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所有人里穿了过来，一把抱起瑛瑛。

　　瑛瑛也紧紧勾住了男人的脖子，亲切地叫道：“爸爸！”然后回过身指了指正在爬起来的灏燃和我，“他们陪我玩得好开心！嘻嘻！”

　　灿浩立马跑到我们身边，附在我耳边说：“他就是小女孩的父亲，也就是这家酒店的CEO。”我惊怔，看着眼前的男人逗弄着怀抱里的瑛瑛，我恍然大悟，听着灿浩继续道：“你们那么快就找到他女儿啦？听说他女儿可调皮着了，因为爸爸是大老板的关系，一直都忙着工作上的事情，没时间陪她玩，她才五岁，还没到读书的年龄，父亲开会的时候她就捣乱，为的就是让她爸爸陪她玩，唉…”说罢，灿浩摇了摇头。

　　我的鼻子又酸了。瑛瑛的遭遇和我的童年几近相同，怪不得，我们彼此交谈那么亲切，没有一点警戒心。我走到被抱在手里的瑛瑛面前，我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了下她的绒绒短发，笑了笑：“瑛瑛，好好听爸爸的话，然后多去结交与你一样大的小朋友，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孤单了。”

　　瑛瑛看着我，扑闪着她灵活的大眼睛，把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嗯嗯！我爸爸说要请你们吃饭！”

　　我欣慰地看着楚文磊还有蒋勤凤，他们微笑着瞅着我。

　　又听到天真的瑛瑛说起：“那个…”

　　她伸长肉嘟嘟的小手臂指着我背后走过来的灏燃：“还有姐姐的男朋友哦！”

　　我的脸瞬间通红，身边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我们身上，灏燃搂上我的腰际，我突感浑身不自在。

　　这就算和解了么？这也太不过瘾了吧？看着灏燃得意的扬起微笑，我突然拿不出办法来对付了，小孩子的话永远都是童言无忌，一句“男朋友”却说得我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