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凫一下子愣在那里，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
事实证明，有时提前知道剧情也是好的。
“对了，师兄，这么晚了，你们带司逆师弟去哪里？”
“吃夜宵啊。”墨燃娴熟地用手臂勾着薛蒙的脖子，薛蒙一脸嫌弃地把他手臂打下去。
夏凫忍不住又看看缩小版的师尊，道：“我也去。”
“走！”墨燃笑嘻嘻的，惹得薛蒙一阵白眼。
无常镇。
自死生之巅开宗建派以来，这座原本鬼魅横行的小镇就渐渐恢复了往日平和，如今甚至有几分热闹起来。
此时夜市已开，薛蒙一行人走在摊肆之间，寻了家售卖古董羹的店舍，坐在露天的矮木桌前。
坐下来点菜时，薛蒙熟门熟路地叫了好几种菜肴，又到：“汤里头要多放花椒，红油也得搁足咯。”
他突然顿住，问：“夏凫，你吃辣吗？”
夏凫是南方人，但也吃些辣，就是吃不了太重的。
夏凫先是点头，然后犹豫一下又摇头。
嗯，师尊好像不吃辣。
“点鸳鸯锅吧，子明师兄。”
薛蒙诧异道：“你不是蜀人啊？”
夏凫点点头。
“你跑老大远的专门来死生之巅找师尊拜师？！”
夏凫思索道：“也没有很远。”
就是从家到补习班的旅途中不小心迷路了的那么远。
然后又走了三天的路。
“……算了算了。”薛蒙叹了口气，转过头朝小二道，“好吧，鸳鸯锅就鸳鸯锅吧。”
墨燃好奇问道：“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夏凫一时无语，半响后，他叹气道：“也许吧。”
墨燃看看夏凫还未长长的头发，意识到自己揭了别人的伤疤，闭上了嘴。
许久未开口的“夏司逆”突然问道：“你的家乡在哪里？”
夏凫微微一笑，藏住眸中一抹悲凉：“你们没听说过。”
墨燃眨眨眼：“说说看？”
“……江苏。”
“没听说过。”
夏凫微笑。
薛蒙对于夏凫不吃辣这事有些不甘，他在等菜时不停地碎碎念：“夏凫，你既然来了蜀中，就要学会吃辣。不吃辣就不能和别人混得热络，知不知道？川话可以不会讲，辣椒不能不会吃……”
夏凫：“…………”
他决定不去理薛蒙，转头问楚晚宁：“司逆师弟吃辣吗？”
楚晚宁摇摇头。
“那师弟你哪里人啊？”墨燃问道。
楚晚宁道：“临安。”
“哦。”薛蒙想了想，觉得对那块江南水乡并不熟悉，就咬着筷子斜眼问，“那你们家乡，吃兔头么？”
楚晚宁还未及回答，墨燃就在旁边笑眯眯地说：“当然是不吃的。”
薛蒙瞪了他一眼，楚晚宁也看了他一眼。
墨燃一只脚架在长条板凳上，胳膊肘搭着膝盖，流利地转着手中的筷子，见状歪头笑道：“怎么了？这样瞧着我，是不吃啊。”
薛蒙扭头问楚晚宁：“真的不吃么？”
“嗯。”
薛蒙又瞪墨燃：“你怎么知道？你去过临安？”
“没去过。”墨燃扮了个鬼脸，“但是夏兄和咱们师尊是同乡，你都不知道师尊不吃兔头的么？他在孟婆堂里拿凉菜的时候，不是拿小葱拌豆腐，就是拿桂花糖藕，不信你下次留心看看。”
楚晚宁：“……”
夏凫道：“我倒是记得师尊偏爱甜食，常爱在人不注意时拿些甜点。”
楚晚宁：“……”
“啊，我倒是没有留心过，自从上次瞧见师尊的早饭，我就轻易不敢往他盘子里瞄了，真的可怕。”薛蒙摸了摸下巴，慢慢露出种嫌恶的表情，“师尊的口味真的难以言表。你知道么？他居然吃咸豆花。”
楚晚宁：“……”
说着薛蒙居然回过头，望向他，语重心长道：“小师弟，你可千万不要跟玉衡长老学，以后会没有人愿意跟你吃饭的。记得，兔头和辣椒都要吃起来，早晨吃豆花，千万不要往里面倒酱汁。”
“还有紫菜和虾干。”墨燃补充道。
“对，还有紫菜和虾干。”薛蒙难得和墨燃同仇敌忾，“简直不能忍受。”
楚晚宁看了那俩傻子一眼，面无表情道：“哦。”
“你们这些话我不敢苟同，早上吃的清淡些对身体好，口味太重对味蕾有影响。”夏凫想起不知多少年前自己参加的少儿知识竞赛有的一条生活常识题。
墨燃嘲讽道：“所以这就是你早上只吃一个干馒头的原因？”
夏凫笑道：“我在家中早上可是什么也不吃的。”
“不饿？”薛蒙问道。
“太忙了……”夏凫一笑，“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吧，很简单，在我家乡十岁孩子都回答得出来的那种。”
薛蒙不服气：“这么小看我们？”
“你这种题目问了有什么意思。”墨燃觉得好笑。
楚晚宁淡定道：“你说吧。”
他见过夏凫的题目，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答出来的。
“一加二加三加四……以此类推依次加到一百，结果请在我数到十时告诉我。”
墨燃和薛蒙都傻在那里。
夏司逆只有六岁吧，回答不出无所谓，他们要是回答不出来可就丢脸了。
“一，二，三……”夏凫淡淡地数着，“十，师兄，有答案吗？”
薛蒙和墨燃面面相觑。
夏凫笑道：“五千零五十，这道题目的公式为（1+n）×n/2。”
没人发觉，夏凫的语气中埋着落寞。
薛蒙嘴硬道：“我当然知道，你答案说早了。”
夏凫敷衍道：“嗯，子明师兄真厉害啊。”
菜很快就上全了，冻笋鲜脆，青菜翠碧，豆腐晶莹，鱼片鲜嫩，羔羊肉片成了薄如蝉翼的卷，整齐码在白瓷碟里，酥肉炸的金黄焦脆，细细撒着孜然花椒，一壶鲜磨的豆奶搁在案边，矮小的桌子被压地吱嘎作响。
情谊千金都是一餐一顿吃出来的，更何况是热火朝天的古董羹，三两轮肥羊涮下锅，一两盏豆乳进了肚，饶是薛蒙和墨燃这般生冷的感情，也不由在氤氲蒸汽里暂时变得缓和。
薛蒙筷子在辣油汤里翻找着：“哎哎，那我丢下去的脑子呢？”
“你脑子不是正搁在脖子上嘛。”墨燃笑道。
“我说的是猪脑！”
墨燃咬着筷子坏笑：“对呀，我说的也是猪脑。”
“狗儿子你敢骂我——”
“哎！你的脑子浮上来了！快吃快吃！”
薛蒙一激动，被他给套进去了，大叫道：“把你狗爪拿开！别跟我抢，这是我的脑子！”
夏凫坐在一边，觉得无语。
楚晚宁坐在小板凳上，抱着一瓷罐甜豆乳，一边喝得正香，一边闲适地打量着旁边俩幼稚鬼。
喝完豆乳，小孩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墨燃瞧见了，笑着问他：“小师弟喜欢这个？”
楚晚宁消化了一下“小师弟”这个称呼，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摆脱这个称呼的可能，发现几乎为零，于是只得干巴巴地说：
“嗯，还不错。”
墨燃于是转头道：“小二，这个豆奶，给我师弟再拿一罐儿来。”
楚晚宁于是又心满意足地喝上了第二罐。
他天生爱吃甜食，不过之前他因为吃了太多糕点生了蛀牙，让贪狼长老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给他修复。之后楚晚宁便碍着面子，每次都不多吃。
此时变成孩童模样，倒是方便了他吃甜点。
“你不吃吗？”楚晚宁看看没有动筷子的夏凫，问道。
夏凫摇头：“不饿。”
“你不饿来吃什么夜宵。”墨燃吐槽。
“自从来山上，除了上次去拿神武，从未出来，随意看看而已。”
“也是，下次出来带你逛逛夜市好了。”墨燃笑道。
“不用下次了，你们先吃着，我出去看看。”夏凫起身，再看看楚晚宁，温柔道：“多吃点。”他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揉了揉小版玉衡长老的脑袋。
楚晚宁脸瞬间黑了一半。
夏凫憋着笑，赶紧离开。
虽是夜晚，大街依旧热闹，各个摊上点着灯或挂着灯笼，吆喝声不断。
吹着晚风，他在各个摊位间闲逛着。
醍醐灌顶已经将时空门这一禁术传给他，也许他应该回去了。
但他不知道，出来这么久，是否自己还能回去，又或者是否还愿意回去。
夏凫叹气，买了些甜点，便回了死生之巅。
他将甜点放在楚晚宁房间的桌上，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团乱的房间，刚想出房间，就看见“夏司逆”略带尴尬地站在门口。
一时间空气沉默。
夏凫机智地笑道：“循着糕点的香气来的吧？”
楚晚宁僵硬地点点头。
“晚上甜的少吃，而且这是给师尊买的，你想吃明天我买给你。”夏凫去拉楚晚宁的衣袖，“走吧，我送你去弟子寝室。”
楚晚宁就这么被牵着走。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夏凫笑道，“丑小鸭的故事。”
“……好”
“那我讲了？”
“在一条河边，有鸭子一家。”
“鸭妈妈孵出了一只好丑的小鸭子，没过多久，鸭爸爸忍不了丑小鸭走了，因为丑小鸭太丑了。”
“鸭妈妈很难过，然后也不喜欢丑小鸭了。”
“她又找了一只鸭子代替鸭爸爸，但新的鸭爸爸也不喜欢丑小鸭，他们又有了个漂亮的鸭妹妹。”
“丑小鸭好难过啊，他听了鸭妈妈和新的鸭爸爸对美丽的要求，决定改变自己，还答应对鸭妹妹好好的。”
“他连着血肉拔下自己的羽毛，趁血还没有凝固，粘上了五彩斑斓的鸟羽。”
“鸭妈妈和鸭爸爸满意了点，但觉得还不够。”
“丑小鸭没有办法，他换了血，换了肉，甚至差点把骨头换掉。”
夏凫突然停下，指着不远处的弟子寝室，道：“好了，你快回去吧。”
“然后呢？”楚晚宁没有动，问道。
他隐约觉得这个故事和夏凫有关。
“然后小鸭子突然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没了？”
“唔……有的，鸭爸爸，鸭妈妈和鸭妹妹都很急，后来丑小鸭又回来了……他们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夏凫笑：“好故事吧？”
楚晚宁沉默。
“好啦，快睡觉去。”
楚晚宁一步三回头，对这个诡异的故事感到疑惑。
“别回头了，我也去睡了。”夏凫以为自家师尊还想趁自己不注意回红莲水榭，立刻转头离开，“晚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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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是想给玖月小姐姐加更的
作者然后想想还是这章多更点，省了你们的体力什么的
作者这章我更了两章的量，可能还不止
作者反正感谢玖月小姐姐的花
作者百花加更（章节加长也行）
作者打赏除了画本给以外还有人吗？
作者我相信没有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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