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亏欠最多的，就是我的妹妹
——盖聂
“如果提出问题的本身就有问题呢？”
“师哥，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小庄，我从不怕与你一战。”
少年时的对话还回响在耳畔，盖聂深深地注视着卫庄，直到身体无力地坠落在地面上。
镜兮看的很明白，其实，这一战，没有胜负。无论是哥哥，还是卫师兄，都没赢，也没输。
就如曾经他们都说过的，纵横之战，从来不在他们二人之间，而在这天下。
镜兮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个少年哭喊。听着哥哥说：“天明，记住我说过的话，这条路，你以后怕是要一个人走了。”
“我不要！”少年摇头，抬手将折成两段散落在一旁的渊虹捡起来，努力地想要将碎片拼上：“大叔，你是最强的，渊虹，永远是最厉害的……”
漠然地看着渊虹的碎片再次掉落在地上，镜兮的眸中无悲无喜。
少年还在拉着盖聂的手哭喊着：“大叔我不能没有你”的时候，朱唇划过一丝冰凉的弧度。
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更何况，是这个以后会威胁到哥哥的少年。
盖聂伸手抚上天明的脸，用指腹轻轻的抹去他眼角旁的泪水，削薄的唇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用沉哑的声音说：“天明，谢谢你。”
当眼前的世界逐渐变成黑暗时，盖聂看到了那一双澄澈如晴空静洗的碧眸，那样忧伤又安静的目光，让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抽疼。
小辞……对不起……
是以镜兮虽看到了哥哥那个充满愧疚的目光，心中无奈。哥哥总是这般，明明从来都不曾欠过谁，却偏偏要将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一步步走出黑暗，镜兮褪下了所有的伪装。温和在那绝艳的眉眼间慢慢退却，碧眸中的安然被淡漠替换。漆黑的花纹在她眼角旁交织出一片妖娆的冷厉，莫测的气息让一众人身体不自觉紧绷。
雪女瞪大蓝色的双眼，她在那一瞬间竟觉得，这似自九幽地狱间漫步而来的疏艳女子，同之前步步稳重而行的盖聂的身影逐渐重合。
那般的相似。
倒是逆流沙这边，比之墨家这边不明所以的暗自警惕，稍显平静。
却还是在意料之外。
“是她？”赤练惊讶地捂住嘴。在卫庄身边那么久，她自然知道这是谁，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在这个时候以这副模样出现。
连坐在上方一直看戏的墨鸦和青鸾也微微挑眉，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而卫庄却是冷静如初，比起在盖聂面前多变莫测的情绪，此时对镜兮的话也能算得上是温和了：“你已经来很久了。”
“是啊。”镜兮轻轻一笑道：“虽然来了很久，但毕竟要遵守当年同师傅的约定。你们的对决，我不能插手。哪怕看着他倒下，我也什么都不能做。”
她话语中淡淡的无力和无奈让卫庄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那是第一次知道鬼谷除了他还有师哥，还有第三位传人。
那个小姑娘安静地跟在师哥身后，手里的剑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冷宫的长廊里，他问过她的身份。
彼时的镜兮还不似现在这般疏冷，一袭素色衣裙眉目温和。
“说起来，我也算是鬼谷的传人吧……”镜兮看着手中的剑，“只是我不属纵横任何一方。”
她浅浅一笑，认真的说道：“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很后悔，当初答应了师傅不会介入纵横对决的条件。那样即使我不是鬼谷弟子，起码我还可以替哥哥去死。”
“你就那么肯定师哥会输给我？”卫庄有些疑惑，作为盖聂的妹妹，按理来说，她应该比谁都要肯定盖聂会赢的不是吗？
摇摇头，那双碧眸中沉静无波：“哥哥心软，在他心中，这个天下，不是你们可操纵的棋局。”
卫庄有些讶异于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的通透。也有些明白师傅为何会为她破例。
“他不会死的。”
听见他这样说，镜兮也有些微讶，旋即清浅地笑开：“谢谢你，卫师兄。”
陷入回忆中的卫庄被少年有些尖锐的喊声拉回了思绪。只见那个叫天明的少年拦在倒地的师哥面前，对着镜兮大喊：“你和卫庄那个混 蛋认识，还那么像抓走月儿的女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坏女人，离我大叔远一点！”
卫庄突然挺想看看，若是师哥醒着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反应。
“天明，小心。”高渐离沉沉的声音在一旁传来。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看起来像是阴阳家某位高层，但她既然与卫庄相熟，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那一身血腥气息甚至比卫庄还要凌厉，绝非良善。
突然很想笑，镜兮也确实勾起了唇角，目光在一旁站着的墨家三人身上淡淡掠过，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天明身上，眼尾微挑潋滟的冷漠：“如果你是作为剑圣传人的身份同我这么说话，我想我应是有资格处罚你的。”毕竟鬼谷弟子虽然对立，不太重视礼仪辈分的问题，但也容不得一个小辈在面前如此态度。
赤子之心不代表什么都不明白，这样的姿态若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若无哥哥，他早就不知道被谁利用了。
更别提她现在只想看看哥哥伤的如何，没有直接给天明一掌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的忍让了。还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不然她早就对这个被月神预言以后会杀了哥哥的少年直接下手。
“让开。”镜兮目光沉冷地看着天明。
“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伤害大叔的！你这个坏女人！”
漠然一笑，镜兮直接抬手将他挥开，力道不重，天明也只是被推的远离了些许。碧眸看向天明时讽刺而冷厉：“全天下就算都背叛他，就算连你都会伤害他，我也不会伤他半分。”
现在不能让墨家这群人知道自己与哥哥的关系，否则只怕更会引起他们的心思，像利用天明的身份那样借此再让哥哥妥协。
成为哥哥掣肘什么的，她做不到。
“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大叔？”
不再听天明在一旁大声地指责流沙或是墨家众人，镜兮跪坐在盖聂面前，将哥哥轻轻扶到自己怀中靠着。
其实卫师兄并没有下重手，只是哥哥在之前带离天明逃出重重包围追杀时受的伤还没有好，残月谷一战一对五百怎么可能轻松。就算后来有那个医仙给哥哥疗伤，一路到墨家机关城的各种厮杀也是让哥哥的伤势雪上加霜……
心中不住地抽疼，透明的水色顺着脸庞流下滴落在盖聂素色的白衫上，从那冰蓝色的小瓶中倒出一颗雪白色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丸，拈下一角放在嘴里，确定没有问题后，不顾袭来的冰冷剑气，镜兮才轻颤着手想喂到盖聂口中。
黑色的乌鸦先于卫庄的鲨齿出现，鸦鸣过后那冰蓝色的剑气也被消磨殆尽，墨鸦搂着青鸾将镜兮挡在身后，对着一脸惊疑防备的高渐离邪魅一笑：
“不是我说，人家在那救人你没看见吗？想不到天天喊着兼爱非攻，自诩正派人士的墨家也会出手偷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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