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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再起

麟月江湖

众人在扬州歇息了一个月,明日准备动身前往洛阳了。这天一早,谢邂便将唐舞麟从房中叫起,拉着他去赌钱。他自家虽是开赌坊的,但家教甚严,完全没有机会亲自体验。而自从认识唐舞麟以来,常常听他说起坊间街头的一些趣事,着实令他大开眼界。

谢邂家的丧事办了半个多月,扬州城内的豪绅权贵尽数前来吊唁。事了,谢邂在城外买了块地,雇人砌好了坟墓安葬家人与仆从。而后清点贩卖了家产,包括房契、地契、祖宅、以及赌坊,将大笔银子换成了银票。

与此同时,扬州城内的魔教余孽却已鸿飞冥冥,了无影踪。舞长空和沈熠追查了许久,但终究一无所获,只得就此作罢。府令草草的结了案,但为了安抚民心,对外宣称是唐门的两位侠客诛杀了行凶团伙。

谢邂今日穿着一身绣金的白色锦袍,腰佩玉坠,手持折扇,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他本就容貌清秀,气质不凡,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以后更是少了一分少年轻浮、多了一分成熟稳重。而唐舞麟在谢邂出手打扮下的变化,更可谓是天翻地覆――

前一日,谢邂硬拉着他去买衣服,可唐舞麟自幼过着清贫的布衣生活,哪享受过这种事。但谢邂义正言辞的劝他,说日后进了唐门,若还是这样的小混混模样,会不招人喜欢。唐舞麟这才勉强接受,二人在扬州城大大小小的店铺走进走出,忙活了一整天。晚间,谢邂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看看你”,谢邂递过一面铜镜,“第一次见你,我只觉得你生的好看,没想梳洗打扮一番之后竟比我还要英俊几分。”唐舞麟看着镜中人呆呆出神,他万万不敢将这样的一位英俊美少年联想到自己身上去。不得不说,谢邂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户人家,穿衣打扮的眼光着实不错。从前唐舞麟混迹街头巷尾的时候,穿着一身破庙里翻来的破旧灰衣、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脏乱长发,不修边幅的样子比街上的乞丐好看不到哪里去。而谢邂一出手,就把他变成了个和自己一样的翩翩公子。

唐舞麟被谢邂拉着走了出去,刚一出门,正好碰见了舞长空。或许是因为将要回到唐门面见恩师,今日的舞长空也特意换了一身行头。剃去了颌下乱糟糟的胡须,将长发整整齐齐的在脑后扎成一个发髻,原先那种颓唐的气息荡然无存。身穿一件简单的素白纱制长衫,手握长剑,大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出尘气质。若不是舞长空手中的天霜剑寸步不离,或许还真认不出来。

舞长空看着唐舞麟,也愣了一瞬。起初收下唐舞麟为徒弟只因他品性端正,还救过自己的命,并没有仔细观察过他的相貌。后来日日相处期间,两人过着清贫的生活,谁都没有在意过衣着打扮。今日看见自己的徒弟作这样打扮,竟将身边的谢邂完全压了一头,不由会心一笑。

“怎么样,舞大侠?”谢邂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完美的杰作,“今日的唐舞麟是不是格外俊朗?”

在谢邂的精挑细选之下,今日唐舞麟身穿水蓝色的刺金锦衣,腰缠折扇,看上去光彩照人。洗干净了脸上和脖子上的陈年老垢,将原本散乱的长发一丝不苟梳拢,就连一个男人都会衷心赞叹他的俊美相貌。

“原本我也正打算给舞麟好好打扮打扮,只是没想到已经有行家做好了。”谢邂得意一笑,不禁又细品了一番。舞长空又问道:“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赌钱!您要一起吗?”

“不了,你们找星澜和笠智一起吧。”

“哎呀,本来约好了要和笠智一起的。”谢邂愤愤说道,“可星澜非说我们这是在教坏笠智,硬是不让他跟我们来。”

舞长空笑了笑,说道:“那你们记得早些回来,明日就要出发了。”

“得嘞!”说罢,谢邂已拉着唐舞麟溜了出去。

两人在赌场泡了一天,直到未时转申时,才精疲力尽的出来。

“喂”,唐舞麟疲惫的拍了拍谢邂的肩膀,“我说你运气也... ...太差了吧!”

“我哪里想到会这样啊”,谢邂哭丧着脸,“赌了一天的骰子,怎么把把都在输。”

“你可真行,自己输还能把霉运传到我身上来。咱俩分桌赌的时候,我好歹还赢了点;自从咱俩合起来赌了一把,我就再没赢过了。”

“唉,别提了。以后你要再出来赌钱,可千万别叫上我了。”

说话间,二人转过一条巷子,行到了正街上。此时已过十月中旬,扬州城的街上倒还是热闹依旧,一片繁华之景。两位衣着华丽的少年走在街上,自然吸引了不少旁人的目光,尤其是唐舞麟。唐舞麟虽未满十四周岁,却已长的高大挺拔、十分英俊。由于换了一身行头,许多人都无法将眼前这位公子与往日里辗转街头巷尾的小混混联系起来;而为了隐藏行踪,唐舞麟也没有告诉别人自己是谁。

“咦?那是... ...”唐舞麟停下脚步,看向一条隐蔽的巷子。“不好!”话音刚落,已撇下没反应过来的谢邂,飞身奔入。

“喂!”谢邂不甘示弱,紧跟着唐舞麟钻进了巷子。

闯入这条幽深晦暗的巷子,唐舞麟坚定了自己的猜测――魔教果然还没有离开扬州。此时他所看见的,是三个身材魁梧、身披斗篷、头戴面具的黑衣人,正在强行掳走地上的一个小乞丐。唐舞麟知道,倘若那小乞丐被这三名魔教教徒带走,不消一日就会成为一具干尸。来不及多想,他三步上前,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后背上。接着一个空翻转身,稳稳落地,怒吼:

“放开他!”

此时谢邂终于赶到,看见有魔教余孽,掏出匕首就要上前,却被唐舞麟一把拉住。“你不是他们对手,去找我师父和师叔来,快!”

“那你... ...”

“我能顶得住一段时间,你快去!”

谢邂没有迟疑,转身就跑。因为他知道,自己留下来对唐舞麟不会有任何帮助,反而还会成为累赘,这个时候赶紧找到舞长空和沈熠才是最重要的。他虽对魔教恨之入骨,却也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

听着谢邂远离的脚步声,唐舞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拖住这三个人,一直等到谢邂带着师父来支援自己。没有给他太多反应时间,已有两个黑衣人挥舞着拳头直奔他而来。唐舞麟侧身躲过,借着体型优势在缝隙里游走、干扰,但始终不能伤及二人分毫。此时他有些后悔,自己终究冲动了,绝对的实力差距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倘若给他一次重来的可能,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冲进来阻止这些魔教教徒抓走那小乞丐。

唐舞麟身形半蹲,嘴角淌血,将小乞丐护在身后。此时他已和这三名黑衣人缠斗了一刻钟,准确来说是被他们打了一刻钟。只恨今日出门赌钱,未曾佩戴武器,倘若金语在手,哪里还会如此狼狈。这些魔教教徒显然不会什么武功,只会用蛮力拳打脚踢,合三人之力竟然都无法从唐舞麟的保护下带走那个小乞丐。而唐舞麟的情况更是糟糕,倘若要他真的动手,未必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只是他的目标在于保护而非战斗,实在不敢放开手脚,所以一直在挨打。

此时,一只乌鸦飞到巷子里,不停对着黑衣人喳叫。唐舞麟无力的抬起双眼,勉强可以辨认出来这正是曾经袭击过自己和师父的那种红眼乌鸦。

“护法大人在催促,得赶快把人带走!”

“来不及杀人灭口了,今日不把人带回去,我们都活不成。”

唐舞麟静下来细细思考:难道这红眼乌鸦是邪教沟通的信使?没来得及多想,只听见黑衣人对他说道:“喂!小子,我们今天是必须把他带走的,你可不要多管闲事。”

“可以”,唐舞麟站起身来,“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默默擦去嘴角的鲜血,唐舞麟感觉自己四肢酸软、头昏脑胀,恐怕是坚持不了太久。而那些黑衣人见他不肯让步,又向着唐舞麟冲了过来。咬破舌尖,痛感直刺向大脑,唐舞麟打起精神,准备应战。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从巷子外电射而入,来到了唐舞麟近前。蓝光乍现,寒气一闪,便已将三人逼退数尺。唐舞麟放松的坐了下来,因为来者正是舞长空,谢邂的支援在他穷途末路之际终于赶到。舞长空手起剑落,已挑断三人的脚筋,将他们击倒在地。连续追查魔教的下落数年,忽然却在一月内没了踪迹,舞长空万万不可能放过这个审讯情报的机会。

“说!”舞长空踏步上前,长剑指地,“你们魔教现如今的藏身之地在哪里?”

那三人面对这死亡威胁,相视一笑,高声念道:“神光永存,圣灵不朽!”说罢,已纷纷服毒自尽。舞长空看见这样突然的变故,连忙上前阻止,可却为时晚矣。这时谢邂已赶了过来,舞长空拉起唐舞麟,上上下下看了看,确认了自己的徒弟没有生命危险以后,才将他交给谢邂,自己去检查三个黑衣人的尸体。

谢邂快步走上,扶过唐舞麟,急切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唐舞麟摇摇头,喘了几口气,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内伤,外加有些劳累。回去休息一阵就好,我们先出去。”二人转身要走时,唐舞麟又想起那个差点被魔教教徒带走的小乞丐,于是在谢邂的搀扶下转身回到他身边。

走到近前,那乞丐抬起头来,唐舞麟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女孩。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呆呆看向唐舞麟,脸颊还尚有泪痕,虽然穿的有些脏乱,倒还看得出来五官端正。唐舞麟恍惚间感觉有些眼熟,只是此刻颇为劳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擦去脸上的血迹,又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唐舞麟伸出手去,想要将那个呆坐在地的小乞丐拉起来。

可突然,她拽过唐舞麟的胳膊,一口咬了上去。谢邂和舞长空被这样的变故惊到了,想要过来拉开她,唐舞麟却制止了他们,咬着牙承受那痛苦。不多时,唐舞麟的手腕已鲜血淋漓。他本就长期流浪、食不果腹,长的比较纤瘦,被这一咬更是痛入骨髓。可他自幼流离失所,这样的痛苦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渐渐的,小女孩松口了,呆呆看着唐舞麟。舞长空见状,连忙撕下一片衣角为他包扎伤口。包扎完毕,唐舞麟蹲下身来平视那女孩,说道:“我们不是坏人。”女孩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唐舞麟又试探性的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头,问:“你没有父母亲人,无家可归吗?”她摇了摇头,然后一把抱住唐舞麟,轻轻的抽泣。

唐舞麟有些尴尬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知所措。谢邂看着这个跟自己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有些感慨的说道:“真可怜啊,要不我们把她也带到洛阳吧?”说罢看了看舞长空,征询他的意见。舞长空沉思一阵,点了点头,随即问谢邂:“你有办法在洛阳城内安置她吗?不然的话她到了那边也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可以的。看她年龄跟我表妹差不多大,可以送到我舅舅府上做个丫鬟,至少有吃有住。”

“也好”,舞长空看了一眼女孩,“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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