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三

古琴声若春水潺潺诉相思，一曲终了，耳畔犹如回音不绝，心中因此升腾的哀怨之感也未曾消去。

这便是楚锦瑟的功力，闻着无不沉醉其中。

论琴艺，她为次，京城女子无人敢为首。

许乾珺循着琴声缓缓走进春晚居的内阁，一路上都未曾让身边的宫人出声，连脚步声也放的很轻，生怕打断了她。

一曲终了，锦瑟又轻抚了下那她再熟悉不过的琴弦，轻叹一声，抱起古琴正欲存放回琴袋内，那是她在冷宫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纵算是平日，锦瑟也很少碰女红，因为对手的伤害有些重，为了弹好琴，便只是偶尔做做女红。

“高山流水，惟朕尔之，伯牙子期也莫过于此吧。”

“......”

“锦瑟，人如其名。”

琴艺超绝，婉转动人。

许乾珺脸带笑意，眼神如水，一步步向锦瑟靠近。

锦瑟还是本能地退后恭敬行礼，即使内心极为震惊皇帝会出现在春晚居这冷宫之地，面上也是丝毫不改色，甚至分外冷漠。

那时刚嫁入王府时，锦瑟便是满心欢喜的。惇王，京城贵女都想嫁与之人，俊朗丰神，文武全才，品性兼优，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家族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当然，他也是她的首选和必选。

行过婚礼，入帐良宵时，她终于见到日思夜想之人，他拨开了她的团扇，但却只看了一眼便转身背对着她，冷言道：“今日你也累了，好生歇息吧。”

她的笑容僵在那张精心装扮过的脸上，一腔温柔正呼之欲出，被生生截断。

那夜之后，她再也未见过他。

他登基称帝，废丞相，但看在她未做任何伤人之事的份儿上，并未赐死罪，只是打入冷宫，终生囚禁。

可现在眼前之人分明对自己是冷漠甚至厌恶的，为何今日突然出现在冷宫，慌乱中瞥见的那一眼，似乎有着从前未从有过的温柔。

是错觉吗？

“先起来吧，给朕沏杯茶，朕口渴了。”许乾珺仍旧柔和似水，并非锦瑟的错觉。

锦瑟心中还处在震惊当中，只是按着许乾珺的话照做，面色也未曾变化。而许乾珺全程眼神就未离开过锦瑟，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冷宫之中没有好茶，锦瑟只能硬着头皮将次品泡出来的茶呈给许乾珺：“陛下还是不要喝了，奴这里的茶不配入龙口。”

“可朕觉得，此茶味甚好，比玉龙雪更加香甜。”玉龙雪，许乾珺平生最爱喝的茶。

“你且坐下，和朕聊聊天。”许乾珺拉过锦瑟靠近自己身边，距离一下拉进，她身上的兰香一下沁入鼻间，闻着竟是那般舒适，甚至还想闻得更多。

锦瑟还是不敢相信许乾珺是在向自己示好，犹豫间还是顺着许乾珺在他身边坐下，可是身体始终紧绷，连喘气也不敢太大声。

许乾珺也察觉锦瑟的紧张，便也不再久留，一杯茶的功夫就起身离开，走前摸着锦瑟的脸柔声道：“明日朕再来看你。”

他说，明日再来。

明日，他还会来。

锦瑟把目光转向还未来得及装入琴袋的古琴，又看向琴袋旁苍苍赠的烟紫色衣裙，抿嘴一笑。

所以，是你在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