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可以了吗？”无殊虚弱地坐在了地上，垂着头，断口处钻心的疼痛让他连头都没力气抬起来了，肩膀断口处缓缓长出一双手来，那不是他的翅膀，那是灵力所化的维持他人形的手。

孟婆为他施了个法术止血，然后将翅膀用一个盒子收起来，“天道轮回，违背天道是该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无殊喘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了力气抬起头，惨白的嘴唇扯开一抹笑容，“我愿意的，这就是有对象儿的鸟啊，肩挑重任。”

看他还有力气开玩笑，孟婆不禁好笑，“妖祖造了什么孽才会找到你当伴儿！”

无殊得意一笑，“你懂啥，遇到过我他还看得上其他鸟儿么！”说完又转头盯着孟婆上下打量了半天才道，“你长这样儿都没人要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人要？”孟婆笑他。

无殊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果有对象儿的话，应该舍不得你在这无间地狱一待就是十万年吧，他应该恨不得每分每秒都与你在一起。”

“无殊。”

“嗯？”

“不是每个人都是斯年。”千年万年，沧海桑田，巨大的树荫将这只小小鸟儿护得严严实实，孟婆看着他笑弯了眼睛，眼波流转，褐色的眼眸覆盖了一层水光，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无殊，执着又勇敢，岁岁年年，千年万年，宇宙洪荒都等得毫无怨言。

无殊走的时候，转过头冲着孟婆眨了眨眼，“孟婆！”

“嗯？”桌台前拈着瓷勺搅拌液体的孟婆抬头看他。

“你会等到的。”无论是十万年还是百万年，你会等到的，你等的那个人，到时候，愿你们岁岁长安。

“嗯。”孟婆猛地湿了眼。

自此，那忘川边奈何口，每日每日穿过奈何桥去喝孟婆汤投胎转世的鬼魂们都惊奇地发现，奈何桥的尽头处，那一大片曼珠沙华的边儿上，比往年多了个小架子，架子上盖了个小棚子，一只圆滚滚的小麻雀站在架子上，黑豆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来往的每一个鬼魂，时不时还歪歪脑袋，可爱极了，只是这只麻雀不知经历过什么，没有翅膀，翅膀根处有两道齐齐的刀口，像是被人斩了去，实在可怜。

有的鬼魂实在喜爱得紧，往往不急着去投胎，总是会有鬼魂停下来，或是摸摸小麻雀的小脑袋，或是逗逗他，跟他说说话，无殊也乐得跟他们说话逗乐，这使得他在这无间地狱里漫长的等待不至于太过无趣，也不至于感觉时间流动得太慢，跟别人说话逗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的。

他第一次看到斯年的魂魄经过奈何，已是过了一百年，那时他正在与一位早夭的小女孩儿说笑，一抬眼，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就入了眼来，他再也移不开眼，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来往的鬼差和鬼魂也变成了模糊的点，他的视线缩小再缩小直至只容得下那道身影，看着那道他想了一百年的身影徐徐走来，他激动得难以言语。